自投壺事件引發次日太子被皇帝斥責已經過去了三日有餘。
傅初霽對太子這愚昧的儲君越發看不順眼,他資質平平、愚昧昏聵,怎麼能配得上她家貌美如花才華橫溢的小姐呢?
於是每天都在蘇扶楹耳邊吹“枕邊風”,奈何她苦口婆心就是絲毫勸不動。
“太子那麼蠢……”
“晴兒,謹言慎行。”
“……先不說太子如何,你若嫁給他,沒準哪天他惹出什麼是非來牽連你……”
“晴兒,謹言慎行。”
傅初霽腦子嗡嗡響,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撇開對太子的人身攻擊來說明這段婚姻的不合適。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且不論婚嫁之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樁婚事是陛下親定,我逃脫不得,太子也逃脫不得。”蘇扶楹見狀安慰道。
只是不知她安慰的是傅初霽還是她自己。
傅初霽還沒開口,便有丫鬟從院內進來稟報道:“大小姐,老爺命您去書房論事。”
進了書房,蘇長青屏退左右獨留蘇扶楹一人在屋內。傅初霽在門口守著,支著耳朵聽著裡面在交談什麼。
現代石灰牆磚都不隔音還能古代一個紙窗還指望隔音?
蘇長青官袍還未脫去,額角的汗珠懸在鬢邊,負手而立站在桌案前。
蘇扶楹行過禮之後便無聲將絹帕遞過去。
蘇長青接過絹帕深深嘆了口氣:
“你可知今日為父找你所為何事?”
蘇扶楹垂眸只道不知。
“從前因著你體弱加上皇后的病情,你與太子的婚事便一直耽擱了。如今陛下在朝中提及,想來定是皇后向陛下提及的,又加上司天監進言要用喜事來為皇后沖喜,日子便定在下月初八。”
“女兒知曉了。”蘇扶楹應道。
“你……楹兒,你素來溫順恭謹,想來陛下皇后是對你極其滿意的。只是東宮本就是是非之地,你真的想好要做這儲妃嗎?”蘇長青皺眉道。
蘇扶楹回答得滴水不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皇恩浩蕩,自是要聽從。”
蘇長青見她面無波瀾地回答,不免心頭緊了緊:
“自你母親過世後我痛心疾首,不願再進她生前的院子,怕觸景生情一蹶不振……這些年為父對你過於疏忽……”
“父親,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女兒會做好太子妃,盡心輔佐太子,侍奉好皇后娘娘,不會給您、給蘇家丟臉。婚期將近,有些侷促,還需著人準備,若無它事,女兒就先告辭了。”
蘇扶楹行了禮便推門而去,只留蘇長青欲言又止,滿腹的話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父女之間的隔閡早已如溝壑一般隨著日月流逝越發難以填補,又豈是這一朝一夕可以補足的。
回了院子裡,蘇扶楹看起來絲毫沒有任何情緒波瀾,井井有條地命人開始著手準備婚前要用的東西了。
空留傅初霽如坐針氈,坐立難安。
“連老爺都問你考慮清楚了沒有,你怎麼不告訴他你不想嫁太子啊!!”
四下無人,傅初霽繼續苦口婆心道。
蘇扶楹優雅從容地舉起茶盞抿了一口,說道:“我沒有不想嫁太子。父親說的那番話分明是交代我日後要做好太子妃,怎可提那般要求?況且就算我提了,想來父親也不會為了我拒婚,抗旨不遵可是要連累九族的。”
傅初霽:???是我太膚淺了?沒聽懂老爺說的那些言外之意?為什麼我覺得是你想多了呢?
“我知道你把家族利益看得很重,可這並不能重過你的自身幸福啊!那紅牆青瓦看似光鮮亮麗,明日便是朱欄圍帳奪人性命啊!那後宮裡的女子且不說佳麗三千都‘縵立遠視,而望幸焉’又有多少人一生悽苦就在冷宮中度過,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又真的不是這其中的一員嗎?”
蘇扶楹抬眸警告:“晴兒,謹言慎行!日後我入了東宮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你作為我的貼身侍女便不可再這樣胡言亂語了。”
太子妃太子妃,蘇扶楹現在已經接受她未來的設定了!敢情傅初霽說了那麼多,跟她分析的頭頭是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啊!
傅初霽一氣之下奪門而出。
倒不是因為生氣而離家出走,而是因為她今日要去回春堂學手藝了。
臨行前她瞥見院門口有兩個丫鬟鬼鬼祟祟,便故意在她們面前差人吩咐置辦嫁妝的事情。
讓二房的人知道最好,最好那柳氏和蘇楚漫使點手段把這婚事給攪黃了,這樣她家小姐就不用去跳那油鍋了。
自古專情帝王本就不多見,在這一夫多妻制的古代一心一意的男人更是少有。
在這種男尊女卑的時代背景之下,對於女子來說何談找什麼一生摯愛,只要有個身份地位、家境財富堪能門當戶對的便已是好的,若夫妻之間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便是頂頂好了,古人對之說起情愛乃是極其私密的事,私定終身更怕不是要被浸豬籠的。
傅初霽越想便越想打起反帝反封建的第一槍,從此揭竿起義!奈何這是架空王朝,又是封建制度下的小小奴隸,何談什麼斬木為兵、揭竿為旗?
想著想著傅初霽便在大街上被人無端撞了一下,傅初霽登時一句國粹差點絲滑地流出口中,便看見頭戴帷帽的女子引入了一家酒樓。
女子身旁的丫鬟左顧右盼,見沒人之後便隨自己主子也上了樓去。
傅初霽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頓時有些無語。
那丫鬟正是素日與傅初霽橫眉豎眼的蘇楚漫身邊的貼身丫鬟——程兒。
主子戴帷帽丫鬟不戴,這是個什麼道理??
隨後還沒等她跟上前去一看究竟便見著太子緊接著就上了酒樓。
傅初霽:好傢伙!這消息傳的這麼快嗎?!
翻雲樓是京都最繁華的酒樓,自然裡面喧譁聲吔不休,人來人往很多人。
由於太子身著太好辨認,傅初霽一直盯著他進到三樓雅間。
門被推開後,程兒看到太子的面孔便低聲行了禮退了出去,守在門口。
傅初霽眼見得進不了門,也聽不了牆角,在二樓樓梯處著急踱步。
這蘇楚漫會向太子說明白嗎?讓太子悔婚改娶蘇楚漫?那太子雖然蠢但絕對不會愚笨到因為兒女情長便向皇帝悔婚改娶一個庶女吧?可小說裡就是有這種戀愛腦男二一心喜歡綠茶女的啊,不介意對方身份,一朝情深似海可斷金石。
但這終究不是小說。
“傅初霽?這麼巧?你也來吃酒?”
傅初霽聞言抬頭一瞧,便看到那張極為妖孽的臉正笑盈盈地望向自己。
不等傅初霽回答,南殊便繼續道:“你是哪家的丫鬟?有這麼多的月銀來翻雲樓吃酒?”
“我……翻雲樓的糕點師傅的手藝遠近聞名,就算是花幾個月的月俸嘗一口也是值了的。”傅初霽眼睛不眨一下地說謊道。
南殊笑了笑:“今日碰見我算是巧了,走吧,我在三樓開了雅間,你我一道兒嚐嚐。”
傅初霽半信半疑,也不知他信了沒有,為了圓謊也只能跟著他去。
事實證明一個人說了一個謊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好在南殊的雅間在門口,離李恭和蘇楚漫的還有一定距離,否則被在門口放風的程兒看見了可就不妙了。
“怎麼不吃?飯菜不合胃口?”
傅初霽適才從遊神中游回來,看著這些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她還真有點食不下咽。
但謊都說完了,也只能逼著自己吃了。
不過她吃一口便覺得這廚子有點手段,飯菜做的不僅好看還好吃,頓時胃口大開,開啟乾飯技能。
“太子哥哥,適才你說的那番話漫兒只覺是自己不懂事,不懂你的難處,日後漫兒定會多多體恤太子哥哥的。”
“漫兒,你能明白本宮就好了。這婚事本宮自是一萬個不如意,待日後正妃入了門,你我才能比翼雙飛,委屈你了。”
“太子哥哥不要說這種話,漫兒只恨自己不是嫡女,不能做太子哥哥的正妻……”
“……”
傅初霽:拜託啊,你們偷偷見面說話就在屋裡說唄,幹嘛還要在外面說,生怕別人聽不見嗎??
傅初霽再一次為這對笨蛋二人組感到無語。
好在沒在他們門口停留多久便離開了。
“想來過幾日便能吃上蘇府的酒席了,恭喜啊。”南殊笑著道。
傅初霽訕訕一笑,簡直呵呵了。
“不過聽聞與太子殿下有婚約的似乎是蘇家嫡女,剛剛那位好像不是呢。”
南殊的眼睛一直盯著傅初霽,一雙眼睛彎出了好看的弧度,很有蠱惑人心的魅力。
“少八卦,多吃飯!”傅初霽無情打斷他。
“此事京城人人得知,誰人不想知曉皇家秘聞?成為太子儲妃那是何等尊榮?太子殿下日後登臨皇位,你家小姐也算是能共享榮耀了。”
傅初霽聞言登時翻了個白眼:“這種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我福薄,受不起這天潢貴胄的富貴。只是近來聽聞太子向陛下進獻了一位道人,那道人日日給陛下煉製丹藥,據說那一枚丹藥便價值連城,有長生不老之效呢。聽說你家小姐的病就是吃仙丹吃好的,可否幫我引薦一下這位道人?若得長生藥,必有重金酬謝。”
傅初霽蹙眉深思,蘇扶楹的身子漸好一方面是她搗的大蒜汁解了毒,另一方面是沒有再吃勞什子黃丹,日日吃藥進補著。
久弱的蘇扶楹身子漸好是因為仙丹,這種消息分明是柳氏胡說八道——若她偷放的仙丹是毒藥必然會讓她坐實殘害嫡女的罪名。
那此事是如何傳出去的?又能傳到太子耳邊?讓他竟然敢去請那騙人道士去坑騙皇帝?
“此事你如何得知?”傅初霽反問道。
“自然是同太子吃酒時太子所言啊。那蘇二小姐當真是用情至深,連府上的私事都肯告知太子殿下,想來日後也是會入東宮的。”
是了。
蘇楚漫若不想讓她娘坐實殘害嫡女的罪名必然會向說話最有可信度的太子說此事。
想都不用想她是如何在太子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然後煽風點火地哭泣自己是如何被冤枉被罰禁足的。
“這死綠茶……”
“怎麼了?這茶綠茶不好喝嗎?”
“……”
跟你們這些古代人簡直沒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