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嬌跟著孫嬤嬤到了鶴景榭,老夫人當場就將所有賬本給掀翻了,還撕了欠條。
沒想到不嬌又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個,放在桌上後道。
“阿蠻寫了很多,老夫人撕了還有,什麼時候您想通了,什麼時候讓孫嬤嬤帶著按了手印的欠條去找姑娘。”
“眼皮子淺的東西,我孫兒就算離了你,也能找到更好的。”
老夫人氣的直咳嗽,孫嬤嬤忙在一邊幫著順氣。
“如今我孫兒已成探花,將來你個殘花敗柳,就算和離了也嫁不出去,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麼香餑餑?”
更難聽的還卡在老夫人喉嚨裡沒來得及說,不嬌就磨了磨雙環,突然劈在旁邊的桌上。
老夫人瞬間冷汗淋漓。
不嬌道:“老夫人還是快點籤,否則我們姑娘不管家,你就等著外頭那些催債的吧!”
催的都是一些小錢,可正是因為都是小錢,傳出去才更丟人。
“不籤,有能耐便讓你們少夫人一直耗著。”
她就不信了,司昭月能是真的想和離?
她更不信,司昭月能夠捨棄霍及臣的前途光明。
那就耗著!
……
霍扶光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已日暮西垂。
青峰道:“侯爺,今日那邊的老夫人讓人來過了,說侯爺回來多日,還沒曾去過家裡。”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不滿:“侯爺可要去一趟。”
“當初二夫人剛過世,她就如此迫不及待,恨不得弄死侯爺才好,逼的侯爺不得已從了軍,這些年信都沒一封,反而您封侯回來之後才來邀請,明眼人誰看不出是想沾光打秋風的。”
他頗為碎嘴子:“也是,宣文侯府越發比不得往日,她這等秉性的人,怎麼可能放過侯爺這棵搖錢樹。”
“侯爺,您可千萬不能見啊。”
霍扶光端坐馬背,瞥了他一眼:“剛才還問本侯的意見,這會不是已經幫著做了決定?”
青峰嘿嘿一笑。
他是和霍扶光一起長大的,到了戰場上同生共死。
有些話別人說不得,他能。
霍扶光默不作聲,臉色和黑夜沒什麼分別。
他是宣文侯府的庶出。
當初老侯爺和他母親相繼去世時,他也不過十一二歲。
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想弄死他,幾天都吃不上一頓飽飯。
大哥也經常說他是雜種,讓他滾蛋,連帶霍家兩個孩子都有樣學樣,牙還沒長齊的年齡就會讓人誣陷他偷竊。
他雖有武功,可年歲太小,根本架不住侯府那麼多家丁,幾次差點讓人打死。
幸虧老侯爺曾給他找的習武師傅經常收留。
後來師傅年歲也大了,給他指了從軍的路。
漠北趙構將軍同他父親有過交情,他這才去投奔,因父親曾經的教導,他剛到那邊就打了場勝仗,被將軍帶在身邊,也認識了昭昭。
那時候她不過才七八歲,生的圓臉大眼睛,雪白細長的小手裡總是拿著個小馬鞭。
得知他是最年輕的百夫長,偷偷跑過來見他,還讓他趁著趙將軍慶功宴的功夫,帶著她去騎大馬。
霍扶光身量高,能把她抱在懷裡騎。
小女娘膽子大,一點也不怕,反而咯咯笑。
“扶光哥你真好,我外公怕我摔了,只讓我騎小馬。”
女兒家的笑聲消散在風裡,沒過兩圈,昭昭就能自己騎著馬在操練場上飛馳。
她的紅衣像一團火,燃燒在漠北冰涼又孤獨的夜。
從那之後霍扶光只要有空就偷偷陪她去騎大馬。
後來還是被將軍發現了。
他以為將軍會生氣,結果卻撫著鬍子哈哈大笑,寬大的手拍在他尚有些羸弱的肩上:“老夫就說了,昭昭像我,他們還不信!”
“扶光啊,你帶孩子不錯,以後有空也幫本將軍帶帶你昭昭妹妹,住在將軍府吧。”
這幾年霍扶光最高興。
昭昭也高興。
二人經常一起偷偷上陣殺敵。
他的昭昭妹妹不比男人差,甚至比他殺的還多。
她是天生的戰士。
再後來他深入柔然,一蟄伏就是三年,破了柔然老巢,再回來之後漠北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和將軍討過賞,若能搗碎柔然,便給她一個追求昭昭的機會。
霍扶光有些失神的摸了摸胸口。
只可惜現在,他的昭昭妹妹成了侄兒媳婦,將軍也死了。
祖孫二人都是為了漠北。
他從柔然回來之後,漠北因將軍離世而亂作一團,霍扶光謝絕回京,自請留下治理。
漠北恢復往日生機之後,才於幾個月前封了侯。
那天他剛回京城,從宮裡出來就直奔著司昭月去,鬍子都沒刮,結果她病得那樣重,甚至沒認出來他。
“她現在怎麼樣了?”
青峰還自顧自的說著,沒發現霍扶光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誰啊?”
“昭昭。”
青峰恨不得自戳雙目。
他說了那麼多侯府的壞話,白說了?
“這不病好了麼。”他有點鬱悶,霍扶光不聽他講話了,“聽咱們的人說,又是去長公主府,又是去白馬寺給將軍上香,看著和沒事人一樣。”
霍扶光點點頭,不枉他偷偷跳進她房間餵了那柔然神藥,還被劃了一刀。
就算病了也和從前似的,脾氣那麼烈。
想起二人多年前見過的最後一面,他把她從牆上捅下去,她還罵了他一頓。
霍扶光笑了。
和胳膊上的傷異曲同工。
只可惜,她已成人婦,他不能正大光明去見她,只能趁著她房間沒人的時候偷偷守了兩日。
霍扶光臉色又難看下來。
“當初以為她和霍及臣關係起碼也能舉案齊眉。”
“誰說不是了,宣文侯府那些東西,沒一個是人的,竟然把姑娘欺負成這樣,聽說才三年,就花了姑娘三千兩,還連吃帶拿的!”
青峰憤憤不平,他都覺得憋屈。
他曾經同司昭月關係也不錯。
“幸虧當初侯爺在柔然王室那兒得了兩粒神藥,否則姑娘這身子怎可能一夕之間就好了。”
那兩粒藥傳聞可活死人肉白骨,只是沒有人相信。
侯爺本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一粒化開給姑娘喝了,另外一粒直接塞進去,幾日就生龍活虎。
怪不得柔然王室給供在神龕上。
青峰道:“侯爺既然惦記,莫不如自己去看看,侯府都欺負從前姑娘病弱,這回可好了,姑娘直接撂挑子不幹,整個侯府都傻了。”
他將打聽到的事都告訴了霍扶光。
霍扶光沒有做聲。
前兩次見面,司昭月總是在睡著。
若讓他突然再去見。
說實話,霍扶光有些臉紅心跳。
從前如此,如今更是。
可惜怎麼挑中了霍及臣那個雜碎。
想起那天那張揚的人兒躺在床上,脆弱的像要化了一樣,霍扶光眼中寒芒閃過。
“明天他在天成居有宴?”
青峰略一反應,便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誰:“是。”
霍扶光搓了搓下巴,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