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屋裡聽著的袁如霜坐不住了。
如果楊志勇的錢每個月要給一半家裡，那他們家的日子還過不過了，難不成還指望她的工資來養家嗎？
她的錢是要給孃家的，就算不給孃家，也是要自己留著做私房錢的。
有體面的工作，還有海城戶口，她憑什麼還要跟楊志勇一起養家。
如果這樣，她幹嘛不挑一個家在海城的人。
雖然她還沒有碰到願意娶她的海城男人。
但她堅信，只要她願意等，肯定有海城的男人來娶她的。
“我不同意！”
村長剛讓一旁的年輕人寫好字據，正打算讓張細妹和楊志勇簽字呢。
聽見袁如霜的聲音，眾人都將目光看向這個穿著時尚的女子。
“這就是你老四的媳婦？”張蘭心貼在張細妹的身後，聲音卻並不小。
村長皺著眉看著袁如霜，又看向楊志勇，“志勇，就算你結婚了，也有養父母的義務。”
本來還覺得張細妹小題大做，爸媽和孩子之間還立什麼字據。
但是看見眼前的這對年輕人，他覺得很有必要。
拿著字據放在楊志勇面前。
當然，袁如霜也看得見字據的內容，“憑什麼那麼多個兒子，就讓他立贍養的字據？”
袁如霜的話一齣，人群瞬間騷動起來。
這城裡的女子還沒嫁進門，就那麼不講理的嗎？
“你又憑什麼在這裡說話？你跟楊家老四結婚了嗎？
一個沒有嫁進門的女子，有什麼臉阻止別人的兒子養爸媽？你是哪裡人？家裡有兄弟嗎？家裡的兄弟養你爸媽嗎？”
人群裡都是當人父母的，就算是當人兒媳婦的，也不願意以後自己的兒子不養自己。
“我爸媽關你什麼事？我會養他們。”一時氣急，袁如霜喊了一句，她本就是爸媽的驕傲，村裡就她一個將那麼高工資全部給爸媽的女兒。
每年過年，家裡人都捧著她，隨便買點東西回村裡，村裡人都覺得她是城裡大小姐回村了。
不像這次回楊家，這都是什麼樣的待遇。
都是楊志勇不爭氣，還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呢，就這麼被拿捏住了。
袁如霜越想越生氣，撞了一下楊志勇的手臂，狠狠地說，“你敢簽字據，就自己過吧！”
張細妹一看，楊志勇有些鬆動的神情，迅速往地上一坐。
坐得太用力了，屁股都有些疼，扯著嗓子大喊道，“各位看看，各位看看！誰家的兒媳婦還沒過門就敢這麼對婆婆的。
她一個女子還養著她爸媽，而我的兒子卻不能養爸媽。
造孽啊！楊家老祖宗看了這樣的不孝子孫，都要掀開棺材板爬出來，質問我跟老楊，怎麼養出這麼一個不孝的兒子。
還什麼村裡第一個大學生，還在海城外經貿委上班，我倒是要問問，這社會進步了，難道就是將祖宗的忠孝都扔掉嗎？”
張細妹知道楊志勇最在意的是什麼，不就是在海城的那份工作嗎？
況且她拿忠孝壓，就不信村裡的這些老古董，不跳起來。
果然。
“志勇啊，就算一個人走得再遠，爬得再高，都不能忘記父母的生養之恩，而且縱觀歷史，哪個不忠不孝的人能有大成就的？
如果早幾十年，兒子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的，現在是新社會了，崇尚自由戀愛。
但是就算再自由的戀愛，也沒有說女方養娘家人，男方不能養爸媽的道理。
你是村裡讀書最多的，大道理你懂得比我們還多，我也不多說了。
如果你還認你爸媽，這字據就簽了，如果不認……”村長側頭看向張細妹，畢竟是楊家的事。
“不認……我”張細妹滿臉淚水地看著楊志勇，不認也不可能寫斷親書的，媽可以不認，錢要給。
“媽，我怎麼會不認你們，我籤，我籤還不行嗎？”
楊志勇甩開袁如霜的手，他知道袁如霜總是給家裡錢，他也沒阻止過。
現在他媽也只是要他的工資，就算不樂意也是他不樂意。
憑什麼袁如霜出來鬧？
如果不是她，他媽也不會受那麼大的刺激。
當初他要給家裡匯錢，也是被袁如霜描繪的美好倆人小家庭阻止了。
說，以後倆人在海城買個小房子，再生一對兒女，他們從此都是城裡人了。
他是男人，理應多付出一些，但是也沒有整個家都由他一個人扛，袁如霜就往孃家使勁的道理。
想到這些，楊志勇麻利地簽了字。
張細妹也麻利地簽了字，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塊印泥，摁了手印，也讓楊志勇摁了。
一份放在村裡，一份張細妹拿著，一份楊志勇拿著。
村裡人還想圍觀婆媳之戰，但是被村長驅散了。
“都不用做飯的嗎？趕緊回吧。”
待眾人散得差不多了，村長拍了拍楊志勇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志勇啊，你可是我們全村人的榜樣啊，務必擔起這個榜樣的責任。”
說著又看了看一臉髒兮兮的張細妹，長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揹著手，佝僂著腰，走了。
果然最無情乃是讀書人，古人不欺。
張細妹拍了拍身上的土，看都沒看楊志勇和袁如霜一眼。
飛快地跑回自己房裡，很快又穿了一件外套出來了。
“老大家的，那麵條下一碗就好了。家裡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可沒有多餘的糧食給外人吃。
我去趟鎮上，如果晚回來了，就不用等我吃飯了。”
張細妹風風火火拿著一個小袋子往外走，又想到了什麼，折回去，“就一碗湯麵，我們不吃湯麵，吃米飯，聽清楚了麼？”
直到劉秋心點了點頭，她才放心地往鎮上趕。
“媽，你要去哪裡？”
楊志勇拉著張細妹的手，心裡這次是真委屈了。
本來高高興興帶袁如霜回家，談結婚買房的事。
搞得現在他差點就背上了不孝的罪名，剛那一折騰，村裡的人背後還不知道會怎麼議論他。
他媽還威脅他要去單位鬧。
一直最疼愛他的媽，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
楊志勇眼裡的受傷真情實意，但卻入不了張細妹的眼。
“關你什麼事？還有，以後別帶不相干的人回家。”瞄了一眼袁如霜，一把拍開楊志勇的手。
頭都不回地走了。
留下楊志勇看著被拍紅的手，在冷風中心涼。
而張細妹雄赳赳地衝向鎮上，她有更緊急的事要做，等她辦完再回來收拾這一個個不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