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瑤冰涼的遺體旁,君舸深知自己無從辯解,只能祈求言棠的原諒。
“棠棠,是我錯了。你可以打我,罵我,對我做什麼都行,只要你能解氣。”
君舸單膝跪到了言棠面前。
言棠抽出被他緊抓著的手,冷笑道:“如果打你能讓瑤瑤活過來,我真恨不得讓你們都給她償命。”
言棠眼神中中濃烈的恨意,使得君舸不斷後退。
她想讓君舸和周雪付出代價,但君瑤不在了,除了周雪本人,沒人知道她對君瑤說的悄悄話是:十五分鐘以後,老師如果沒有下來,瑤瑤就上樓找我。這是我和瑤瑤女孩子之間的小秘密,不能告訴哥哥哦!
周雪在法庭上說:“我承認我和君舸有私情。為了跟他幽會,我騙了君瑤。我跟她說,我上樓去給君赫準備驚喜,所以讓她幫忙穩住哥哥。我沒想到她自己會上樓找我。她一定是對我給君赫準備的驚喜感到好奇。”
從法律的角度看,周雪沒有殺害君瑤的主觀意願,客觀上也找不出她誘導君瑤上樓的證據。而君舸對周雪的計劃毫不知情,兩人都無法預知到君瑤會摔下樓梯。因此整件事被判定為意外事故,過失致人死亡罪不成立。
最可笑的是,為君舸和周雪辯護的,是君舸的父母重金聘請的金牌律師。
沒能為女兒討回公道,言棠覺得自己無用至極。她恨透了君舸,執意要跟他離婚,但君舸不想放她走,兩人陷入了膠著的無限撕扯。
最終言棠滿腔的恨意無處宣洩,精神狀態被硬生生地逼出了問題。
她的記憶在君瑤出事前後反覆橫跳。或許這一秒還跟君舸郎情妾意,甜蜜蜜地說:“週末一起帶兩個孩子出去玩。”
下一秒就發了瘋,對他拳打腳踢,恨不得剝皮抽筋。
起初,君舸將這當作挽回言棠的機會,“寬容”地忍受了她所有異常的行為。他向言錦堂和顧雅保證,“不管棠棠能不能好起來,我都一直陪著她,用一輩子彌補我犯下的過錯。”
君舸的承諾早就沒有可信度,但那時的言棠根本離不開君舸。
她總把布娃娃當作君瑤,唱搖籃曲哄它入睡,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想起君舸,以及一些跟他有關的幻覺,比如——
“君舸說,他今天想吃紅燒魚。”
言棠立即去廚房做了盤紅燒魚,然後開始等君舸回來。
一旦君舸沒能在短時間內回來,她的腦中就會出現無數惡意的念頭。
他沒回來肯定是被外面的女人絆住了腳。
周雪肯定又去找他了。
周雪的名字是觸發言棠記憶的關鍵詞之一,君瑤慘死的畫面在她眼前反覆重演。言棠的腦海中只剩下了唯一的念頭——
害死君瑤的兇手必須要付出代價。
言棠一次次跑去君舸的公司,不分場合,毫無顧忌地宣揚君舸的不堪事蹟,使得君舸在公司顏面掃地。
君舸的父母雖然認為是兒子做了錯事,但也見不得他長時間被言棠這般折騰,開始隔三差五勸君舸離婚。
君舸夾在父母和言棠中間左右為難,工作和生活都被攪得一團糟,再沒有了安生的日子,於是他對言棠的愛被逐漸消磨殆盡。
在君舸的心中,言棠從溫婉可人的窈窕淑女,逐漸變成不可理喻的野蠻潑婦。
最終局勢逆轉,想要離婚的人變成了君舸,言棠聽見離婚就行為失常。幾番激烈地爭吵過後,君舸紅著眼睛,疲憊地說:“棠棠,你能不能放過我?”
言棠因此恢復了片刻的清醒。
趁著還能夠控制自己的神志,言棠和君舸辦理了離婚,但她沒有想到君舸能變得那般絕情。
為了獲得君赫的撫養權,君舸利用了言棠的精神疾病,甚至提交了她“抗拒”和“虐待”君赫的視頻。
視頻中的言棠原本抱著君瑤的布娃娃在笑,君赫出現以後,她立即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隨手抄起東西就往君赫身上砸,不停地讓君赫滾,怪他沒有保護好妹妹。
言棠和君舸離婚以後,言錦堂將她接回了雲陽。
起初言棠被安排在雲陽大學附屬醫院接受治療,但陌生的環境使言棠的精神時刻處於緊繃之中,她的情況沒有絲毫好轉。
醫生、護士、路人……不管熟悉還是陌生的面孔,都有可能會觸動到她的神經,被她當作傷害君瑤的仇人去攻擊。
鑑於這樣的情況,醫院建議讓言棠居家休養。然而照顧精神分裂症病人,需要耗費家屬極大的精力和時間,他們所遭受的煎熬一點都不比病人少。
顧雅很快就病倒了。
不久後,君赫也被君舸送到了雲陽。
家中倏然有了兩個病人一個孩子。有君瑤的前車之鑑,言錦堂不放心將至親交給別人照顧,但公司也有無數的事務等待他處理,簡直分身乏術。
那時臨近言程大學畢業,焦頭爛額的言錦堂希望兒子能回雲陽幫他。
說到這裡時,言錦堂轉頭望向言程,長長地嘆了口氣。
蔚藍也跟著看向了言程。她怕自己重蹈覆轍,這些日子都刻意迴避言程的過往,但本能的探索欲讓她的好奇心蠢蠢欲動。
言程沒有滿足這份好奇心的意思,不露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當年君舸為了君赫的撫養權,費了不少的勁。君赫一直不肯說,他到底做什麼,導致君舸急切地將他送到了雲陽。”
那時的君舸當著君赫的面,毫不避諱地對言家父子說,君赫受了他媽影響,變成了一個小瘋子。
君赫一個九歲的孩子,為何有那般強烈的戒備心?明明內心是隻小狼崽,為何總對言程露出小狗般怯弱不安的眼神?
說到這裡就都能夠解釋了。
君舸簡直是個人渣。蔚藍在心裡大罵了幾句,“言棠姐現在見到君赫,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反應嗎?”
“棠棠有時能夠記得赫赫,但她覺得赫赫沒有保護好瑤瑤。”
言棠偏執地認為君赫也是導致君瑤意外的幫兇。她的病例檔案上有一條失效的治療方案,結論寫著:不要輕易讓兒子出現在她面前。
蔚藍沉思了片刻,又問言程:“君赫有沒有明確地跟你表達過,他不希望你給他找舅媽。”
這個問題似乎讓言程覺得冒犯,他目光沉沉地望著蔚藍,但蔚藍比他更冷靜,坦蕩地等著他的回答。
言程心頭閃過一絲異樣,最後搖了搖頭。
“沒有,但他很排斥靠近我的女人。”
蔚藍繼續問他:“你和君赫在外都是以父子相稱?”
“是,如果每次去接他放學的人,都是舅舅或者阿姨,會引起一些沒必要的關注和麻煩。”
蔚藍對言程周全的考慮表示讚許。
君赫的問題已經很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