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赫的問題在於,他揹負了不該屬於他的罪惡。”
言棠和君瑤吸引了幾乎所有的關注,很少有人記得意外發生的那年,君赫也不過是個三歲的孩子,他的心理狀況也會出現問題。
君瑤倒在血泊之中的畫面,一直深深地刻在君赫的腦海裡。
再加上言棠對他的指責,他的潛意識裡也認為,是他沒有保護好妹妹,不該讓妹妹一個人上樓。
他覺得自己是個壞孩子,所有人都會像言棠一樣厭棄他。
言程越是待他好,他越是不安,總是想方設法地證明和鞏固地自己的地位。
他是懂得感恩的孩子,可惜年紀太小,又只能自己摸索,於是用了錯誤的方式,去珍惜言程給的溫暖和羈絆。
他擔心言程結婚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會再像現在那麼在意他,甚至有可能像君舸一樣趕他走。
有的時候他犯錯,只是想引起言程的關注。
他想被言程管教,但又怕言程會真的對他失望。
而言程雖然為君赫費了諸多的心思,但他性子內斂,不善表達。
“你們可以多給君赫一些積極的暗示,讓他逐漸形成這樣的潛意識:他就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你們都很愛他。否則將來言程戀愛或者結婚,君赫一定會把她當作‘入侵者’,從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
“這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假設。”
言程直白且冷靜,但言錦堂臉上的憂色越來越重,他想知道君赫現在的狀況有沒有問題,是不是精神分裂症的早期預兆。
精神分裂症有遺傳性,外界因素只是誘導因素,並不是發病的根本原因。
“之前林教授應該跟你們說過,阿姨的焦慮症是由言棠姐引起的。”
其實林教授最初懷疑顧雅也是精神分裂症,君赫的情況他也有關注過,情況都比預計要好,但這還存在一個難點——
顧雅是孤兒,無法從遺傳上追溯言棠的病情。
既然已經提到顧雅,言錦堂期待地問:“你對焦慮症是否有研究?”
蔚藍是臨床心理學專業出身,對焦慮症自然有了解。
“林教授應該跟你們說過,阿姨的焦慮症主要是由言棠姐引起的,如果言棠姐的情況能有好轉,阿姨這邊就好辦了。”
她垂眸望著筆記,在腦中分析目前得到所有的信息……大致的思路已經有了,等她見過言棠,就能基本確定治療方案。
蔚藍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她抬頭——
言錦堂已經不見蹤影,房間裡只剩言程定定地凝視著她。
“言叔呢?”
蔚藍用找尋言錦堂為藉口,將目光投向別處,但言程不僅不配合她,還莫名其妙打了一記直球,說:“你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以前的蔚藍注意力總跟著言程走,只要看見他眼睛就亮晶晶的。
現在的蔚藍只有在思考的時候,眼睛裡才有曾經的光芒。
言程心裡生出了一絲嫉妒。
嫉妒她能夠找到自己的信仰。
嫉妒她能夠隨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歡的事。
蔚藍不知言程此刻所想,以為他是回憶起從前牛皮糖一般的她。
“人總是要長大的。”
長大以後的我們要學會接受,有很多無法人為左右的事,結果都事與願違。
“以前年少不懂事,給你造成了不少困擾,現在正好跟你說聲抱歉。”
蔚藍的道歉越是真情實感,言程就越覺得煩躁,甚至憤怒,有股莫名的火在心頭燃燒,見不得她這樣否定和看輕從前。
他冷冷地回:“你能給我造成什麼困擾?”
是啊,你從來沒有在意過,所以談不上困擾不困擾。
蔚藍被言程的殘忍激怒,差點說出這句話,但這隻能顯得她更自作多情。
她是天生的心理疏導師。
從小就在心理揣摩和行為分析上,有異於常人的天賦。大多數沒有學會偽裝的同齡人在蔚藍面前,心思都會無處遁形。
而言程是少數人。
蔚藍總摸不清他的想法,卻不自覺地被他牽引視線,一點點將他神化,淪陷在他漫不經心的溫柔裡。
後來,神仙下凡了,卻不是因為她。她慶幸自己在圍著言程轉的時候,沒有迷失自己的方向,還是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路。
現在的她仍然猜不透言程在想什麼,但已經不會被輕易左右。
她忽然有一種撥開了迷霧的感覺。
“你沒有覺得困擾就好。”蔚藍笑著說。
言程望著她明媚輕鬆的笑容,心裡莫名生出一些難言的遺憾。
就像一粒毫不起眼的玫瑰種子,被風吹落進他的花園,於是默默向下紮根。而他每天從小路經過,卻從未注意到她何時發了芽,又長了茂盛的枝葉。
玫瑰自顧自的,燦爛地開了。言程被她的美吸引駐足,卻發現自己沒有給她澆過水,施過肥,根本不配擁有她的美。
這些想法荒誕得很,言程自嘲地笑了笑,身上的攻擊性瞬間散了乾淨。
“今天就到這裡了,我明天過來見見言棠姐。”蔚藍合上了筆記本,但言程坐著沒動。
“我爸吩咐阿姨做了你的飯。”
這是在邀請她留下來吃飯?
蔚藍想起從前她來言家,顧雅和言棠總是留她吃飯,如今已經是人非的。
“幫我和言叔說聲抱歉。有個朋友從國外回來,我得去機場接他。”
言程眼波微動,眸色也深了幾分:“男朋友?”
鑑於言程對旁人的事從不關心,蔚藍詫異他會問出這樣的話。
“不是。”
誰知她的言簡意賅,和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讓言程品出了別的意味,他斷定對方是和蔚藍關係匪淺的男性。
“你剛回國,還沒買車吧?”
蔚藍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但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送你去機場。”言程從口袋掏出了車鑰匙。
這一連串的操作把蔚藍都搞懵了。她還沒來得及拒絕,便聽言程說:“以後有很多需要麻煩蔚醫生的事,提前表達一下感謝。”
言程的聲音低沉性感,還帶有幾分蔚藍不確定的笑意。
蔚醫生。
這三個字殺傷力極大,搞得她呼吸都厚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