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天，程家人吃過中飯後就開始忙著準備年夜飯。
今天是除夕夜，又要給程大志過五十歲生日，所以程家全都會聚到正房這邊一起吃飯。
不僅是程家人，程榕舅舅一家也會過來。有十多個人吃飯，自然要準備不少菜。
院子裡程建華帶著兩個侄子和侄女玩著響炮，小孩子又害怕又喜歡這玩意，看的程榕都樂了。
廚房裡李春霞母女倆忙著煮米糊，待會用來貼春聯。
四合院裡的二大爺是個小學教師，書法寫的不錯。每年都會給院子裡的住戶寫對聯，不過大家都要帶點東西去換。
程大志拿著自家的三副對聯回來了，喊回小兒子給自己端漿糊。
這邊正房忙的熱火朝天，兩側的偏房卻沒一點動靜。
早上程大志就通知了老大老二晚上來正房吃飯過年，那兩家聽著自然願意。
只不過程榕的大嫂和二嫂都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也沒有送菜過來。
大哥二哥也一樣，這才是真的讓人寒心。
李春霞氣的不行，分家後這兩個媳婦是越來越過分了，完全不把她和老頭子放在眼裡。
別人家分家兒女都要上交養老錢，她都沒想開這個口，已經算不錯的長輩了。
別的不說，老頭子過五十歲生日不指望兒子媳婦買東西孝順他老人家，你好歹過來幫個忙啊。
就算不幫忙，你好歹過來說兩句好聽的話啊。
一家子就知道窩在炕上，都等吃飯的時候再出來是吧。
“要不是為了讓你爹五十大壽過的熱鬧點，讓院子裡的長舌婦少嚼點，我壓根不願讓他們過來吃飯。”
“媽，今天日子特殊，咱們就別跟他們計較了。”
兩人正忙著，外婆和舅舅李春生他們已經過來了。
外婆年紀大了怕冷，就進了屋裡炕上暖著。
程榕她舅媽拿了一隻家養的老母雞過來，說給年夜飯加個菜。
舅媽陳菊也是個爽利人，和大姑姐李春霞關係處的好。
進了院子陳菊就把處理好的雞放進廚房，擼起袖子就和大嫂侄女一起忙了起來。
李春霞見弟媳來了，就跟她吐槽自己的兒子兒媳，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想到自己的兩個哥哥嫂子，程榕也很看不慣。
就算是分家了，對老人家該有的尊敬和孝順還是該有的吧，年節的禮數也該有點吧。
以後等她回城了，憑藉自己得手藝和金手指肯定混的不差。到時候她來養自己爸媽，根本不指望這兩個哥哥。
家裡的肥肉煉成豬油，油炸跟野菜剁成餡，李春霞就帶著弟媳陳菊一起包包子。
程榕把剩下的一隻風乾兔和香菇一起燉了，又炒了半隻雞，一碟子辣椒炒毛肚，一碟涼拌野菜。
廚房裡的香味飄向院子裡的各個角落，在外面玩的程建華帶著兩個侄子和侄女放下手裡的響炮，全都跑到廚房門口，饞的流口水。
在這個年代，他們這一桌年夜飯已經算是很豐盛的飯菜了，比起國營飯店也不差了。
這不四合院的人都往這邊張望，嘀咕著程家人這年夜飯做的啥，怎麼這麼香啊。
等年夜飯準備的差不多，桌椅也擺好了。程建設和程建華兩兄弟就跟商量好了一樣，空著手帶著一家子來正房吃飯了。
李春霞在廚房裡看到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群白眼狼還真好意思等飯做好了就來吃。
陳菊也對這兩個侄子侄媳無語，只不過自己是外人不好開口。
等菜都上齊了，眾人看著桌上的菜都忍不住的嚥了咽口水。
今年這桌菜比往年除夕飯菜都要豐盛，看著就油汪汪的。
“喲，爹媽，你這日子可過的比我們好多了。”
說話的是金大花，她抱著兒子程小虎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心想上次她親媽過壽都沒這麼好的菜。
金大花可聽說程榕帶回不少吃的，也不知道送點給他們家。
他弟弟弟媳最近嚷嚷著要吃肉，但孃家情況不太好，肉票都用完了。
待會要是能從婆婆這裡弄點肉帶回孃家，她爹媽肯定會高興。
坐在主桌的程大志本來挺開心的，聽到二兒媳的話臉上就有點不好看。
“二嫂，聽說你親媽過生日是你和我二哥給操辦的，你們可真孝順。今天我爹過生日也只有我這個閨女操辦，可見養閨女就是好。”
程榕可不慣著這個二嫂，一番話點撥好幾個人。
金大花被嗆的不敢做聲了，這是在點她扒拉婆家貼孃家呢。老大程建設臉上也訕訕的，他們今天可是空著手來的。
李春霞和程大志心裡一下子就舒服了，自己閨女是替他們出氣呢。
坐在一旁的王翠紅撇了撇嘴，心想這小姑子口氣夠狂妄的 。
“小姑子去鄉下可長本事了，這次探親帶回這麼多東西，是不是有小夥子瞧上我家榕榕了，讓帶回來的年禮啊。要我說農村小夥子雖然老實能幹，但榕榕也要提前和家裡人說一聲才對。”
王翠紅這話一說出來，桌上的人臉上表情各異。這是在說程榕是找了鄉下對象才有東西拿回家的。
這才下鄉多久啊，就談了對象還拿人家的東西。
“難怪了，別人下鄉都是一臉菜色，我們家榕榕下鄉反倒是面色紅潤，原來是談了對象有人養著了。”
老二媳婦金大花剛才被程榕擠兌的難為情，這會聽到大嫂的話，還不趕緊給討人厭的小姑子補上一刀。
聽見兩個兒媳給當面編排自家閨女，李春霞氣的就要破口大罵，被坐在旁邊的程榕給攔了下來。
本來自己沒打算找事的，但這兩個人自己送上門了，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大嫂，二嫂。偉人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我程榕下鄉後不僅要下地賺工分，還要上山摘野菜打野兔，每天都在為農村建設添磚加瓦。”
“我下鄉後作風清白，東橋村前進大隊全體社員都可以為我作證。”
“你們現在不僅在質疑我的革命決心，還敢編排造謠我，企圖干擾我建設農村的決心。待會吃了飯我先去居委會，再給紅旗軋鋼廠廠辦寫舉報信。就舉報工人程建設和程芬芳的家屬思想存在嚴重問題，需要廠裡調查。”
程榕的話一說完，不止王翠紅，坐在旁邊看熱鬧的程建設父女倆臉色也變得極差。
王翠花氣惱，這小姑子現在動不動就給人扣帽子,專會捏人七寸。
程芬芳可不想小姑鬧到廠裡去，楚明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的。
“”小姑，我媽這是關心你呢，你別往心裡去。”
程芬芳拉了拉她媽的衣角，示意其示弱。
“是啊，小姑子，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關心你。”
王翠紅嘴上雖然示弱，心裡面氣的要死。
“嫂子要真關心我，現在就給我準備十塊錢，用來支持我建設農村。不然剛才的話就是在編排我，我肯定會給廠裡寫千字舉報信。”
十塊錢！這妮子張口就是十塊錢。王翠花臉上的假笑徹底維持不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和閨女，對方點頭示意她拿錢消災。
“小姑子，十塊錢也太多了。你看。。。。”
“再多說一句就漲到十一塊！”
“十塊就十塊，我現在就去拿給你。”
程蓉笑眯眯的看著王翠花離開桌子回去拿錢，然後又看向二嫂金大花。
“二嫂，你也得給我十塊。”
“憑什麼？我不給！你要寫舉報信就寫好了。”
他們家又沒人在廠子裡工作，根本不怕程榕這死丫頭寫舉報信。
程榕起身走到金大花身後，小聲的說道：“你要不給也可以。那我就去舉報你孃家搞封建迷信，為了讓你弟媳懷上男丁，你媽讓你問隔壁的張嬸子要了帶黑狗血的符紙。”
本來還有恃無恐的金大花聽到程榕的話，額頭冷汗直冒。
這件事當然是程建華這個小鬼頭偷摸告訴程榕的，獎勵就是兩顆大白兔奶糖。
“小姑子，你這馬上要下鄉了，嫂子支持你十塊錢，我現在就去屋裡拿。”
眾人看程榕輕輕鬆鬆就讓兩個人跑回屋裡拿錢，心裡面感嘆她真厲害。
等王翠紅和金大花拿了十塊錢交給程榕，兩人都老老實實的坐著，不敢再多嘴了。
氛圍突然安靜的古怪，程大志咳了一聲，開口招呼大家吃飯。
小孩子聽見能吃飯了，趕緊嚷嚷著要肉吃，飯桌上又開始熱鬧起來。
程榕做的菜太好吃了，沒嘗過她手藝的老大和老二一家各個都吃的滿嘴流油。
等飯菜吃的差不多了，程榕就把給她爹買的生日禮物從屋裡拿了出來。
“爸，祝你生日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你看喜歡不喜歡。”
程大志沒想到閨女會給自己準備生日禮物，頓時感動的老淚縱橫。
先穿上閨女買的解放鞋，尺寸正合適，這可把程大志給樂壞了。
程榕看鞋子尺寸合適，又從口袋裡掏出那根嶄新的老英倫菸斗遞給程大志。
這東西一拿出來，可把程大志的心都給融化了。心裡感嘆這麼多兒女，只有老閨女最惦記自己。
他那根老菸斗用了快二十年了，煙口都抽壞了，他也捨不得換新的。
沒想到閨女心這麼細，給自己買了個新菸斗。
程大志一邊摸著新菸斗一邊想，院子裡的長舌婦說自己偏心閨女，你們倒是看看閨女對他有多好啊。
站在一旁的李春霞都吃醋了，這又送鞋又送菸斗的，閨女對她爹比對她好。
程榕舅舅也有些羨慕，看了一眼自己才滿十歲的閨女，心想自己老了，要是也能有閨女這樣孝順自己就滿足了。
老大和老二一家看著眼前的場景，忍不住的撇嘴暗翻白眼。就你程榕會拍馬屁，這一下就把兩個哥哥給踩地上了。
吃了年夜飯大家各回各家，程榕和他媽收拾好碗筷，就進屋裡炕上包起了餃子。
老大程建設一回屋，忍不住就把妻子王翠紅給數落了一遍。
“你看看你，沒把程榕這個死丫頭給治住，你還倒貼十塊錢。”
十塊錢啊，差不多是他大半個月的工資了。
王翠花心裡委屈，她哪知道程榕這丫頭不傻橫了，腦子轉的比誰都快。
坐在一旁的程芬芳不屑，程榕在鄉下再厲害還不是回不來，以後還不是要嫁給農村泥腿子。
上輩子程榕嫁給了楚明，沒過兩年就難產死了。這輩子嫁給泥腿子，還不知能活多久呢。
現在得意有什麼啊用，咱們瞧著以後唄。
老二程建軍和媳婦金大花回到家也不敢吵吵，這有把柄捏在人手裡，哪還敢大小聲。
睡覺前，程榕把懷裡的二十塊錢遞給她媽李春霞。
“媽，這個錢你收著。這是我哥嫂應該孝敬爹孃的。”
李春霞不肯收，這是閨女要來的就是閨女的。
“閨女，這錢你收著，在鄉下缺錢的地方多著呢。你放心，每個月爹孃都會給你寄錢票的。”
程榕現在根本不缺錢，她把二十塊錢塞到她孃的手裡，認真地說道。
“娘，你放心，我要是缺錢票一定會跟你和爹說的。這些錢你存著以後要是我有用處會問你要的。”
李春霞無奈，只能先把錢存著，想著以後給閨女當嫁妝。
大年初二一早，程榕就得趕回東橋村了。
知青探親的時間一到，必須趕回村裡報到，不然會被知青辦處分留檔的。
出門前，程榕攔住了要送她的爹媽，自己揹著包裹往火車站趕。
到了火車站買好了票，程榕就坐在候車大廳裡等著。
“程榕！”
剛準備拿起保溫壺喝水的程榕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站起來四處張望，驚喜的看到候車大廳門口有人朝她揮手。
是葉樊。
穿著軍裝的葉樊提著一個網兜朝程榕走了過來，頭髮被汗水打溼，臉也紅彤彤的。
程榕看著四周的人有不少人看過來，趕緊把葉樊給拉到外面去說話。
“這些東西你帶著路上吃。”
網兜裡有餅乾，豬肉罐頭，水果罐頭，蘋果，沉甸甸的一兜子。
程榕不客氣的接過網兜子，咧開嘴就笑了。
“葉樊同志，我以後可以給你寫信嗎”
“可以！”
“我以後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你可以幫忙嗎？”
“可以！”
“那我現在可以做你的對象嗎？”
“可以！什。。。。麼？”
葉樊驚訝的看著對面那雙水潤的大眼睛。
他沒想到對方會主動示愛，心裡既開心又氣惱。
這不是應該男孩子主動的麼。
“我。。。我可以做你的對象嗎？”
“當然可以！”
得到肯定回答的程榕笑的更開心了，她紅著臉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葉樊，看的對方心跳加速，整個人都紅溫了。
程榕大膽的用手勾住了葉樊的小手指，逗的葉樊害羞的跟個小媳婦一樣。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當然大多數是程榕這個老色胚在撩撥純情男葉樊。
直到自己那輛車子快要到站了，程榕才依依不捨的放開葉樊的手，結果葉樊又將她的手反抓了回來。
“要是你遇到解決不了的事你就找我外公，他肯定會幫你的。”
“嗯，那你要記得想我哦～”
程榕聲音嬌滴滴的，還故意帶著點尾音。
女人會撒嬌，男人魂會飄。
想。。。她，葉樊被這兩個字撓的七葷八素的，整個人也暈暈乎乎的。
兩人互表心意後眼神黏黏糊糊的，不過這時候作風問題管的嚴，在外面還是得表現的很正經的。
坐上車的程榕靠在窗戶旁，心裡想著要抓緊時間和葉樊結婚，然後就可以申請隨軍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