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剛出宮殿,畢力格便遇到了恭候多時的幾位酋長們。
朔丹有九姓九部,細分上四部與下五部。
阿史那為王族姓氏,也是第一部、烏隼部。
由朔丹汗國曆代王室宗親和前朝阿史那別支構成。
第二部,大賀氏、鐵林部。
畢力格是鐵林部酋長幼子,草原有幼子守灶的規矩,同時畢力格本身也十分出色,是下一任鐵林部酋長毫無爭議的候選人。
第三部,乙室氏,白霫部。
(霫xi二聲,本意為雨,也指代某一少數民族。
東北少數民族的一支,隋、唐時居於潢水以北,後遷潢水以南。
不是故意捏個生僻字,確實是有這麼個部族。)
白霫部的領地中大淩河處有鹽池,雖說白霫部對鹽加工的工藝遠遠不如大唐,可卻也足以藉此壟斷朔丹乃至拜占庭邊界的鹽業。
白霫部與鐵林部素來不對付,尤其在畢力格接洽上大唐鹽業後,這份衝突更是形同水火了起來。
汗王的大妃便是出身白霫部的乙室氏,大公主是大妃所出。
大公主阿茹娜對畢力格的輕蔑、敵視也算是祖傳的了。
上四部第四部,烏素固氏,黑水部。
居住在額爾古納河密林處,善使毒與林間遊擊,且河畔處常貂與野人參,他們靠此進行交易。
因貂皮與人參皆是上等貨色,所以黑水部最喜歡生意人,他們在白霫部與鐵林部兩邊倒。
下五部,第五部,康居氏,火羅部。
火羅部是九部之中銀錢儲備最富裕的部落,因為他們的領地囊括了伊犁河谷貿易棧。
他們的生錢之道與朔丹諸部的自力更生不同,他們以放高利貸並抽商稅為營生。
第六部,僕骨氏,赤炎部。
主要負責培育龍駒與戰馬,部族男兒皆在馬上生長。
第七部,宇文氏,青陽部。
鮮卑宇文氏與漢人後裔,善出各種工匠,朔丹中無論是建造還是水利、又或者是兵器打造,皆離不開青陽部。
汗王二妃出自青陽部,二公主生母為二妃宇文氏。
(蒙古等少數民族部落,實行‘多妻多妾制’,與中原‘一夫一妻多妾制’是不同的。且這個妻妾可以殉葬也可以被子承父業。)
青陽部有漢人、鮮卑人血統,被自詡血脈純淨高貴的阿史那氏烏隼部、乙室氏白霫部排擠。
若非世代出薩滿的第八部、玄蛇部,以天象、社稷、疆土等等言辭幫襯,青陽部恐是早就淪為奴隸了。
二妃能做汗王妻,薩滿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第九部,拓跋氏,蒼狼部。
這一支鮮卑拓跋氏旁支血脈與東胡王族聯姻,幾經輾轉,如今世代為護衛朔丹王室的部族。
是阿史那王族最忠誠的一條狗。
朔丹汗國建國不久,可衝突卻一點都不少。
如今得知畢力格得罪了大公主、與大唐皇子來往之後,仍願意與畢力格親近、綁定利益的有,僅有黑水部與青陽部。
算上畢力格自己親爹,三位酋長見到畢力格從王庭走出來,便是一陣噓寒問暖。
畢力格自然報喜不報憂。
他雖然長相粗獷,可他內心卻很纖細,自然知道於大事上不該喜怒形於色的道理。
“無事,汗王讓我多與大唐使臣交流,確保皇子殿下與咱們二公主的婚禮,風風光光、順順利利。”
畢力格如是概括道。
畢力格的父親、鐵林部酋長鍛金啜,聽後點了點頭,也沒在此地追問,只是說道,
“大唐使臣來咱們朔丹下了豐厚的九色聘禮,見識到了大唐的富庶,火羅部也動了與你和皇子殿下往來的心思。
可又一聽說,皇子得罪了大公主,他們便又心生退意。
不過十日前,臨時召開的忽裡臺大會上,火羅部倒也沒反駁我們的提議。”
忽裡臺大會,原是三年一度於肯特山舉行。
會議上,會決定未來三年的發展方向,各部族也會向汗王納貢,同時獻上忠誠。
此番不足三年之期便緊急召開,是因為畢力格的加急傳信。
一封單獨寫給了自己的父親鍛金啜,一封則是更為正式、恭敬的寫給了汗王。
因為鐵林部的私下運轉,薩滿的諫言,汗王與朔丹上層掌控權勢的這群人,才逐漸意識到皇子和親來朔丹,對他們來說到底有多麼大的利益可言。
草原人遲鈍卻也自負,位於權力中心的他們對大唐有嚮往、有尊敬、但也有蔑視。
他們覺得大唐人不過是身處有利的環境,若他們有這些,只會比大唐人要更厲害。
畢力格深知自己同胞的秉性。
唯利是圖,卻心胸狹隘、目光短淺。
他在路上的時候,將他所知道的,一一彙報給了長生天。
長生天果然不愧是最威武的天神,他的回應直指要害、頗有道理和學問,甚至還顧忌著他的心情、還寬慰他。
嗚嗚,他畢力格要用一生去守護這最好的長生天。
長生天說,這是人性,人之常情,不必因同胞如此而感到愧疚,都是群愚人罷了。
這也不是草原人的天性,如上頭所說,這是人性的一種,這叫‘補償性優越感’。
草原貴族通過貶低唐朝人的實際能力,來補償自身在物質文明上的落差,這種防禦機制是草原人維持群體自尊的唯一辦法,符合人性中通過外群體貶損強化內群體認同的機制。
大唐雖好,朔丹汗國也不能亡國,更不能放任自己的子民流失,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便是在這樣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草原貴族與絕大部分草原人表現出對唐朝文明嚮往與蔑視的雙重態度其實也就不矛盾了。
這也是人的思考慣性。
草原貴族對唐朝制度、領袖的尊敬是工具性認同,對普通民眾的蔑視是情感性排斥,如此兩者形成認知失調,只能通過‘一切都是地理問題’合理化歸因來維持心理平衡。
人都是一個頭、兩隻手腳的,所思所想必有相似之處。
如此,便可舉一反三。
將草原貴族、大唐人,這兩者做任何事物的替換,套用在別的事情上,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去服務。
這是上位者的手段,自己也要學著點,以後用得上。
‘以後……’
聽到這個詞,畢力格當場淚腺豐富了起來。
長生天沒有把他當做用完了就能扔的東西。
此刻回想起這件事,畢力格不自覺的又想到方才汗王對他的蔑視,簡直讓一百八十來斤的壯漢想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他為朔丹流過血,他為朔丹拼過命,可朔丹的王、朔丹的大公主,根本不把他當個人看。
不……就是條狗他都不配。
大公主養了五六年的獒犬,死了都要全民哀悼,他畢力格呢?
心胸,頭腦,還得看我長生天!
畢力格的感慨不過片刻。
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繼續與幾位酋長交換起了情報。
“所以這次的忽裡臺,是為了什麼?”畢力格問。
鐵林部的酋長鍛金啜答,
“我們提議,封皇子為小汗王。
皇子乃天可汗嫡孫,能來我朔丹和親,我們必須掃榻相迎。”
說完鍛金啜還對畢力格使著眼色。
‘兒啊,信啊爹看啦,封皇子為長生天準是沒戲,汗王自己要自封為長生天轉世都沒人擁護呢啊,咱慢慢的來吧!’。
畢力格大抵是讀懂了好爹的心思,點了點頭。
對這事兒,畢力格自己也有數。
於是他也只是問道,“結果呢?”
“汗王沒有表態,烏隼部和白霫部強烈反對,蒼狼部棄票,剩下的酋長都表示同意。”
這倒是與畢力格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他以為會是四比五,勉強通過的焦灼局面呢。
蒼狼部棄票,此舉真要解讀,便有些耐人尋味。
可以說他是追隨大王的意志,可焉知他們自己沒有小算盤呢?
做阿史那的狗,還是做大唐李家的狗,身份待遇就是天差地別。
若皇子勢弱,蒼狼部便是朔丹王族最忠誠的狗,若皇子勢強……不,若皇子四平八穩有蒸蒸日上之相,蒼狼部都能成為反咬阿史那一口的惡狼。
‘果然跟在長生天身邊,撈著點殘羹剩飯,都足以讓我受用良多啊……’
自使團從長安出發,畢力格有事沒事便去李唯跟前求教。
這一路上,增長了見聞、學到了不少之乎者也,也學了不少以往從未有人系統性教導過的天下格局、朝堂政治。
這次忽裡臺大會的票決,使阿史那看到了朔丹汗國的搖搖欲墜。
薩滿竟然也不鐵保汗王,轉而支持李唯了。
薩滿是占卜出來了什麼嗎?
畢力格想要更多的情報,就算他分析不出來薩滿的意思,那不是還能請教長生天嗎?
“那鬼面孛竟然也同意了?”
鬼面孛是薩滿的名字。
鍛金啜點了點頭,他也有些意外,薩滿竟然會跟他們穿一條褲子,這老東西天天不是反對這個就是反對那個的。
今個兒一下子轉了性,誰都不適應。
“是的,他的態度十分堅決。”
宇文氏、青陽部的酋長在此時也插話道,
“忽裡臺大會上的提案,本就是少數服從多數,且連薩滿都表態了,汗王就算心有不滿,也不得不同意了。”
畢力格道,“如此……只要長……只要皇子同我們二公主完婚,他就是咱們朔丹的小王了?!”
“是的。”
眾人都點點頭,而後一臉擔憂道,
“所以我們才擔心。
明顯汗王是不喜這項提議的,而幾日前我們又聽說你又狠狠地得罪了大公主,若是汗王趁機發作……你恐是不死也得被扒層皮。”
“原來如此。”
畢力格若有所思,汗王如此喜形於色,原來不僅僅只是大公主的告狀。
本身皇子的存在就威脅到了汗王的統治,可皇子便是中原正統、汗王百般不願也只能捏著鼻子認。
他會認下皇子,卻不會認下自己……不,是一定不會認下自己並把那股窩囊狠狠地遷怒到他身上。
想到這裡,畢力格倒是樂了,
“沒事,這反倒是好事。”
李唯可是長生天傳世!如此天神,怎會喜歡忠於二主的奴才!
正巧他還在想怎麼跟長生天表忠心,才會既顯得自己心誠,又不會讓自己的‘背主’來的太突兀。
現在可好,瞌睡了汗王親自給他送枕頭。
畢力格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只要大唐鹽、糖一事還牢牢地捏在他的手上,他便高枕無憂。
已知,琅陽郡王是聽那位李老的,而李老又是聽長生天的,只要他對長生天忠心耿耿,他畢力格怎會有事?
一切都交給長生天,他畢力格只需獻上忠誠。
畢力格自己心裡門兒清,可他卻沒有做解釋。
話聊到這裡,基本已經結束了。
最後,青陽部的酋長,希望畢力格在大婚後為他引見小汗王。
畢力格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他表示會問問小汗王的意見。
……
三天,轉瞬即逝。
李唯和親,女帝並未安排人給他籌備婚服。
李老等人不得抗旨,也沒準備上書逼著女帝硬做安排。
他們另闢蹊徑,準備從在尚服局中保存的舊衣中翻找一二。
最後皇天不負苦心人,還真讓他們找到了寶貝。
於是李唯與朔丹二公主成婚,用的是太宗時期,吳王成婚時的禮服。
吳王一生顯赫,深得太宗皇帝喜愛,此套禮服是貞觀末年聘蘭陵蕭氏為繼王妃時所做。
雖然已有好些個年頭,但保存完好、維護得當。
李唯聽說是舊衣翻新,心裡覺著‘只要規格夠隆重,其餘的湊活湊活就行了’,反正他已經從來朔丹的行李中落到了實惠。
可看到實物,他也就一呵呵。
九九九新的老東西,若不是有人說這是舊衣,他壓根瞧不出來。
親王規格的婚服自然隆重,太宗時期一切從簡、不興太多花哨的色彩。
袞衣上衣為玄色,下裳為纁色,繡九章紋,有:龍、山、華蟲、火、宗彝、藻、粉米、黼、黻,兩肩各繡日月紋。
用料以緙絲為表,內襯素絹,衣緣鑲金銀絲邊,穿上去就很有分量。
李唯最近開始長肉了,身高又拔高了三釐米左右,體重增加的同時,身上終於多了些肌肉的輪廓。
如此變化,本就是平肩的他,自然撐得住這件衣裳。
頭戴遠遊三梁冠,冠嵌白玉珠,兩側垂青玉充耳,腰帶用九環白玉帶,綴金鉤,懸雙玉佩。
只要貌比潘安,沒人不愛美。
李唯是個俗人,他對著銅鏡照了一會兒,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還練了幾個抬手、拂袖、坐下的動作。
嗯……好像很有威嚴的樣子。
不錯不錯。
李唯大婚時著裝能如此隆重,是李老想要的結果。
就是說,真逼著李唯親媽來準備婚服,莫說是什麼玉、什麼冠了,他什麼都沒有,能得一身合身的布就不錯了,還緙絲呢?還滿繡呢?做夢去吧!
李唯已經接受了媽的塑料與愚蠢,可他不想把臉丟到家門外。
風風光光的、體體面面的、和個正常的女子結婚,這點小願望合該被滿足一下吧?
於是李老做到了。
¥¥
唐朝的婚禮,自然在黃昏時舉辦。
旁人的慶祝是從白天就開始的,可正主只需要等到申時再出發就好了。
皇子和親的團隊裡,有之前護送時的精兵,也有提前來恭候多時的使團朝臣,眾人持大唐旌節,由儀仗護送至成婚的場地、也是未來李唯與二公主的居所。
李唯當然不是坐轎子,他自有一匹白色駿馬。
馬的裝飾也不能落下,馬鞍便是覆九旒冕紋錦,頭頂、四肢也各帶著金銀項圈和頗具異域特色的編織物。
李唯出發,鳴爆竹,同時燃起了特製的篝火。
(唐朝爆竹實為爆竿,通過燃燒整根竹子使其爆裂發聲。)
婚禮主場此時也一同焚狼煙九道,燃龍涎香九柱。
待李唯的儀仗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當中時,高聲宣讀《唐蒙盟婚文》。
薩滿持蘇魯錠長矛,當場割羊肩胛骨卜吉兇,大唐禮官捧太廟香灰,共祭長生天與昊天上帝。
祭天禮成,新郎就位,新娘入場。
從轎子上下來的,是位與李唯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女子。
唐朝新娘不戴紅蓋頭,而是以團扇遮面。
團扇遮住面容,只留一雙眼睛。
狹長的丹鳳眼中滿是歡喜,比團扇上繡的火紅石榴都要喜慶些。
這是李唯第一次見朔丹二公主,天地良心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今倒也沒有那麼封建刻薄,大唐初期民風開放,女子名諱也並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不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只是李唯來的時間不對罷了。
納徵禮成後,女子便要在閨中待嫁,這時男女雙方不好相見。
鴻臚寺的各位官員都緊緊地盯著,李唯也不是那麼猴急,反正也就三天?
初一打量,李唯很慶幸自己最近又長高了,並且還有繼續長的趨勢。
這位二公主身量不低,他那堪比尺子的眼神一瞧就知道,得有個一米六八。
好傢伙,都說女生髮育早,可二公主如今才十五,這怎麼著都能再往上竄竄,長個一米七了。
高挑纖細的身材,是絕佳的衣架,王妃的禮服在她身上相得益彰,並不突兀。
她的禮服是青色的,上繡翟鳥紋飾,領緣、袖口鑲硃色羅邊。
蔽膝是赤色錦緞蔽膝,繡雲鳳紋,下垂五彩玉珠墜。
女子的衣服都是一層疊著一層,以此來彰顯貴重氣息,時下人也以此為美。
可都堆砌在身上,卻沒變成冬裝那般臃腫模樣,這禮服用的肯定是江南那邊的頂級輕紗越羅。
二公主身上最顯眼的,除去她那雙眼睛,便是頭頂的花冠了。
九樹花釵冠,金銀打造,嵌珍珠、瑟瑟石,兩側垂步搖。
兩人並行,一拜長生天與昊天上帝,二拜可汗與持節代君的大唐使臣。
夫妻對拜後,二公主卻扇。
李唯第一眼是驚訝,二公主與大公主長得幾乎毫無相似之處。
一定要說的話,汗王身上唯一可圈可點的優點、高挺的鼻樑,是二公主這張臉唯一與他相似的地方。
柳葉眉、丹鳳眼……李唯對面容的名稱道不算精通,只能說一句‘五官精緻’。
組合在一起,稱得上好看,也稱得上柔和,是李唯喜歡的那一掛,它沒有什麼攻擊性。
如今流行面貼鵝黃。
二公主的妝面,是將金箔剪成玄鳥模樣貼到額前,再用金粉在旁邊描繪出雲紋,
兩頰以胭脂,自太陽穴起到鬢角處,承接了金色的雲紋一路蔓延到了鬢邊變成了卷草紋,
除此之外,口脂是正紅色的,僅塗下唇中部,似櫻桃形狀,
配面靨,便是常在唐朝歷史劇中看到的,點在嘴角酒窩處的那兩個硃紅色的點。
如今姑且算是初唐,這樣簡約的紅妝十分流行。
腦中的知識讓李唯在心裡不自覺地吐槽了兩句,古代人和現代人的‘簡約’恐怕是兩個詞。
他的婚服也是從簡,可它當真‘簡’了嗎?
當李唯盯著二公主看的時候,二公主也在看著李唯。
若非是使臣迎皇子與公主上座,他們二人的對視恐怕還要再長些。
回過神來的李唯有些意外,這二公主瞧著與大公主大相徑庭,根據資料以為是那種沉默寡言、怯懦內秀的溫婉女子,可如今一看……好像有點不大對。
可現下,明顯不是思量這種事情的時候。
李唯與二公主南向並坐,受諸部酋長恭賀。
此時日暮漸深,那達慕夜宴開始了。
諸部兒郎共躍篝火,踏金馬鞍,這有驅邪納吉寓意,部族貴女成婚大多如此。
所謂合巹酒、結髮妻,朔丹人是沒有這個概念的。
在鴻臚寺卿快要把自己講紅溫的灌輸下,這邊人才勉勉強強懂了,但卻覺得這等有意思的禮節,合該要對眾人展示展示。
於是,銀盃盛馬奶酒與大唐葡萄酒交融,以雁翎分飲。
在喝酒之前,皇子與公主以金刀割指取血、斷髮結繩,這種血盟一樣的儀式,鴻臚寺卿故作感動的捂著眼睛實在是沒眼看,可九部男兒卻連連歡呼。
但李唯想說,馬奶酒混合葡萄酒,那就不是人能喝下去的東西。
可偏生這群朔丹人卻紛紛效仿,吧唧著嘴,好像在品味著什麼瓊漿一般。
只是二公主好像不勝酒力,一杯酒下去,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未成年禁止飲酒啊。
哦我也是未成年啊,那沒事了。
嘖。
夜宴席上,歌舞不斷,先奏大唐樂,後唱敕勒歌,伶人著胡漢雙裝起舞,熱鬧連綿一片。
正是歡騰至極的時候,汗王站到了高臺上,宣佈道,
“狼神見證!
今日是本汗的次女與大唐皇子成婚之日!
皇子乃天可汗嫡裔,尊貴不凡,為顯我朔丹汗國的誠意,特賜李唯小可汗之號,命其佩金狼首符,日後皇子在我朔丹,金帳之下,萬帳之上!
九姓鐵勒見符須獻白駝九峰,持彎刀的兒郎當以右肩貼地,長生天的鷹隼與地上奔馬,皆要為他讓出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