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興寧的魂體入內,就覺擁擠,一股力量要將他推出去。
他自是不讓!
螻蟻尚且偷生,好端端的誰樂意死?
這假貨與他非親非故,他才不要把自己的軀體讓給對方。
兩個魂魄在身體裡打架,左手拉開衣袍,去拔胸口的錐子。
右手發狠一般,用力拍開左手,把錐子強行按回去。
眼瞧假貨似佔據上風,呂志儒心中焦急萬分,打出一道水繩,想去扯那錐子出來。
水繩卻在碰到錐子時,蒸發了。
他求助地看向曲南矜。
曲南矜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神色懶散淡漠,任憑兩魂爭鬥。
呂志儒嘆氣,曲大師曾出手相助,只怪堂弟沒抓住機會。
如今縱千難萬險,也只能堂弟自己闖了。
“曲大師,若是堂弟他……輸了。”
“那就死。”曲南矜輕飄飄吐出三個字。
呂志儒看著錐子被拔出來,又被按進去,如此反覆著。
他高聲鼓勵堂弟:“阿寧,我已經再無活下去的可能,你還有!你一定要活下去!
天不生無用之人,人皆可成堯舜,堂兄相信你一定可以!”
錐子被強行拉出一大截,眼看著就要完全抽取出來。
與此同時,辛家。
辛老爺過世得突然,但有辛紅玉的主持,一切有條不紊。
就連有瘋症的辛青決,也安靜得很,正呆呆地看著棺木。
前來哀悼的賓客,見辛家上下井井有條,不禁佩服辛紅玉一個弱女子主持大局絲毫不慌。
辛紅玉滿臉肅容,招待來客。
棺材忽然震了震,嚇得賓客們驚異連連。
難不成,辛老爺要詐屍?
棺材連連震動,還未封住的棺材蓋發出砰砰聲響。
辛紅玉面色大變,上前去按住棺木,喊道:“您就安心的去吧!”
隨著辛紅玉強行把棺木壓住,棺木不再震顫。
賓客們以為辛老爺這是放心不下辛紅玉,心中雖有震撼,但見已經沒有其他異常,沒有膽小地逃離。
棺材蓋壓住的那一刻,錐子重新沒入呂興寧胸膛。
“怎麼會……”呂志儒驚愕,明明就差一點了!
他祈求地看向曲南矜。
曲南矜打了個響指,呂志儒和呂興寧便聽到了王氏等人的聲音。
“周大海,你來做什麼?錢不是已經給你了嗎?”王氏看到周大海,怫然不悅。
呂志儒蹙眉。
周大海是他們呂家的家丁,怎會來這裡?
周大海哼笑一聲,翹著二郎腿坐下。
“那王五已經投案自首,官府現在要抓我呢!
你們若是不給我銀子,將我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就將你們買兇殺曲南矜一事抖摟出去!”
呂有志惱怒:“你還想要錢?”
“你們給王五七十兩,怎麼著也得給我七十兩吧?”周大海獅子大開口。
王氏的眼珠子一轉,道:“給!我們給!但你得記住,買兇殺人的是大哥,可不是我們夫妻二人。”
“可以。”周大海樂呵呵答應了。
呂有志奇怪妻子今天怎麼那麼爽快,張口就答應給出七十兩。
他們可沒有那麼多錢財。
王氏拉著呂有志的手,在他耳側低語一番。
“我們可以去作證,說是大哥怨恨曲南矜,早有殺她的心思。
待你大哥坐牢了,今後他的錢財,便是我們和儒兒的!瞧我這嘴,是寧兒,寧兒。”
呂有志遲疑:“可是大哥他……”
“我們拿了他的錢,再幫他打點,讓他早日出獄不就好了?我又不是惡人,還能看著大哥他死在牢裡嗎?”王氏笑開了花。
他們的耳語,都被曲南矜放大聲音,讓呂志儒和呂興寧聽了個清清楚楚。
被夫妻二人的厚顏無恥氣到,呂志儒陰氣大盛,房間溫度平白降低了。
他一個不注意便露出了水鬼的本來面貌,周身滴滴答答流出一灘水。
陰氣森森的水,流轉出去,順著陰影處貼合到了王氏、呂有志、周大海的鞋底。
曲南矜睨了他一眼,刮什麼陰風,冷颼颼的!
呂志儒默默收斂陰氣,不敢在曲南矜的面前放肆。
呂興寧滿腔悲憤。
沒想到他們竟是這般心思歹毒,不但要暗害曲大師,還要將罪名全部推到大伯身上。
大伯對他照顧有加,比王氏和呂有志更為疼愛他。
他如何能讓大伯經歷了喪子之痛後,又蒙冤入獄?
惱怒化作了力量,呂興寧一舉將錐子拔出!
木錐陡然染血,呂興寧的胸膛依舊無傷處。
與錐子一同落地的,還有一頭髮花白的魂魄。
白髮魂魄掩面而逃,速度迅疾。
曲南矜勾了勾手指,向前衝刺的魂魄,就不受控制倒飛到了她的跟前。
“辛老爺,別遮擋了。”
辛老爺見被識破,難堪地移開了手。
見逃跑無望,辛老爺如鹹魚一般不再抵抗。
“曲姑娘好眼力,我既被發現,你們要如何便如何吧。”
“辛紅玉身體裡的又是誰?”曲南矜問。
“曲姑娘在說什麼?紅玉便是紅玉,哪裡有其他人?”辛老爺撫平衣服上的褶皺,鎮定極了。
曲南矜掐訣,口中默唸咒語。
一條條黑色鎖鏈從地下冒出,黑蛇一般捆綁住了辛老爺。
呂志儒本能地懼怕那些鎖鏈,他從中感受到了地府的力量。
辛老爺慘叫著,被拽入地下。
外頭傳來了大門被踢的巨響。
一群捕快進入呂家,呂有志和王氏皆是鎮定。
周大海已經從後門逃了。
縱然周大海被抓也無妨,反正他們已經和周大海商議好了。
“你們可見到周大海了?”一捕快高聲詢問。
王氏搖頭。
“搜!”
捕快們快速踢門搜房間,有的直接跑向後門。
房間門陡然被踢開,曲南矜氣定神閒地站著。
那捕快見屋內站著一個模樣精緻的少女。
瞧著衣裙布料並非凡品,不免心中一驚。
臉上的凶神惡煞,立即變成忐忑。
“姑……姑娘……我等奉命抓拿兇犯,沒嚇著您吧?”
聲音都是溫溫柔柔的,簡直就是掐著嗓音在發嗲。
直把一旁的同行,給噁心得雞皮疙瘩都嚇出來。
“你怎會在我兒房中?”王氏一看到曲南矜,就氣勢洶洶衝進屋內。
一瞧見地上的木頭錐子染血,再看呂興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王氏就慌得要命。
呂興寧皺著眉頭醒來。
他冷漠地看著王氏,而後對眾捕快道:“諸位官差,我要舉報我爹孃買兇殺人!”
“呂興寧!你這畜生!為了討好你大伯,竟是汙衊我們!”王氏破口大罵,“明明是你大伯要殺曲南矜,關我們什麼事?儒兒呢?你把儒兒弄到哪裡去了?”
“我在這裡。”呂志儒的陰氣在呂有志和王氏眼前掠過,讓他們看見自己。
王氏、呂有志冷不丁白日見鬼,皆是渾身觳觫。
“你們兩個真是又蠢又壞,竟搞不清楚自己的兒子是誰。”曲南矜嘲諷,“事到如今,你們還覺得你們的兒子是呂志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