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李青竹就端了碗雞湯,一勺勺餵給南矜喝。
南矜睏乏地半眯著眼,喝著母親喂來的濃郁甘甜的雞湯,由著華大夫把脈。
“沒什麼大礙,受了驚,喝了藥,多休息休息便好。”華大夫開了藥方。
南矜看著懶洋洋的模樣,卻在暗中觀察呂家派來的人。
華大夫開的藥沒問題,呂管家還留下了補身體的藥材,看著倒都是盡心的。
不知王五說呂員外想殺她,是誣陷,還是呂員外為了撇清關係,假意做戲。
呂管家和華大夫離去,南矜才睡著了。
睡夢中靈魂融合,腦海裡閃過了曲南矜零碎的記憶片段。
她著重看了落水的記憶。
昨日下了一場雨,曲南矜在家中聽到了呼救聲,撐傘出了門。
循著聲音,走到了傳聞中鬧鬼的白南河旁,瞧見呂員外的兒子呂志儒在水中掙扎。
白南河裡有水鬼的事早就傳開了,若是旁人鐵定以為是水鬼想要誆騙人下河。
曲南矜懵懂如幼童,只知道再不幫忙呂志儒就要死了,直接跳水救人。
可呂志儒腳下有個人拽著他。
那人左眼有大塊紅斑胎記,因見曲南矜壞他好事,張嘴吐出一口水草纏向曲南矜。
曲南矜在河中昏了過去,再醒來就已經回了家。
當村民們發現曲南矜時,她人在岸上。
就呂志儒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當時被水鬼給纏得脫力了,哪裡有力氣把曲南矜送上岸?
也不知是誰把曲南矜送上岸的。
南矜將靈魂融合好,睜開雙眸。
靈魂既已徹底融合,那她今後便以曲南矜這個身份在本世界,好好活下去。
門口傳來李青竹和村長的對話。
“在鬼頭坡沒找到王五?”
村長道:“是啊,我們剛從鬼頭坡回來,沒找到人。不知道王五會不會半夜跑來……你不如帶著南矜到我家去,和我那兒媳擠一晚。”
“沒事,我準備了武器!弄死那混蛋都綽綽有餘!就怕他不來!”
李青竹抽出隨身攜帶的銳利匕首,眼神明銳。
說話間,李青竹往房間看了眼,見屋內的女兒已經醒了,眼神柔和了幾分。
“村長,勞煩您跑一趟了,我家矜兒醒了……”
村長知道李青竹會功夫,王五要是遇到李青竹,肯定是被摁著打的份。
他只勸了一句:“你見到王五……打一頓就行了,別鬧出人命來。”
“知道了。”
李青竹進屋,歡喜地看著女兒:“醒了?要吃東西嗎?”
“不餓。”曲南矜道,“娘,很晚了,睡覺吧。”
“嗯,睡覺。”李青竹抱著曲南矜說,“得給你爹寫信,你爹要是知道你好了……肯定很開心。”
曲凌風如今並不在永順村,他進京趕考去了。
李青竹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女兒落水昏迷之後,又失蹤,她心神俱疲,一直緊繃著。
其實現在就算是睡,也睡得不安穩,她怕王五跑來傷害自己的女兒。
曲南矜微微一動,李青竹的手一緊,牢牢抓住曲南矜的手。
眼看著李青竹就要醒來,曲南矜手指飛速寫下的一道安睡符。
符入李青竹的身體裡,李青竹的身體軟了下來,睡得香甜。
又在李青竹的身旁凌空畫了一道平安符後,曲南矜才前往白南河。
察覺到一股的陰氣,她的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
“你趕緊的,帶兒子出去躲一躲,免得村長抓兒子去見官。”馮氏把眼神呆愣的王五往王屠戶身邊一推。
“你房間裡那二十兩是怎麼回事?”王屠戶恨鐵不成鋼,質問王五,“你真收了錢要殺曲家女娃?你知不知道殺人要償命的,你……”
王五木木地站著不說話。
馮氏心疼兒子,推了王屠戶一把。
“你兇什麼兇?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知道心疼。我可憐的兒啊,都被嚇成這樣了。
那短命的傻丫頭,害了呂少爺不夠,還來害我兒子。
浪費米糧的賠錢貨!她怎麼不掉進茅房裡淹死算了?”
王屠戶嘆氣:“他是我的兒子,我當然心疼他……”
“那你還不快帶他離開!不然官府抓了他,讓蹲大牢怎麼辦?”
“好,我現在帶他走。”
曲南矜看了院子裡的王五一眼,笑了笑。
她屈指一彈,一道微光打向王五的後腦勺。
王五張口,吐出了一大灘腥臭的黑泥。
難以想象,一個人的嘴裡,怎麼能塞下這麼多的黑泥。
馮氏和王屠戶離得近,黑泥濺到他們身上。
他們被黑泥難聞的氣味,弄得發出反胃的乾嘔。
“餓……”
“好餓……”
吐乾淨黑泥,王五發出虛弱陰森的聲音,腳步飛快地跑去灶房。
鍋裡還有剩菜,他抓起盤子就往嘴裡倒菜,嘴裡塞得滿滿當當。
不用咀嚼,就能吞嚥下肚,彷彿他的肚子是無底洞。
馮氏和王屠戶目瞪口呆地看著王五把剩菜剩飯吃完,緊接著又把掛在灶上方的臘肉一掛掛扯下,塞進嘴裡就啃。
“兒子……你這是怎麼了……”馮氏拽住王五,“你不能再吃了……”
那麼多東西下肚,怎麼受得了?
王屠戶上前幫忙,卻發現王五力大無比,他們夫妻二人合力都無法制伏他,反而被王五一把甩開。
“兒啊,你這是怎麼……”馮氏髮絲凌亂,怕村裡人發現王五回家,想哭不敢大聲哭。
曲南矜看了眼慘兮兮的馮氏,嘴角上揚。
誰讓這馮氏詛咒她掉茅房淹死,她可記著仇呢。
再者,王五想殺她,被鬼上身是報應。
這隻餓死鬼神志不清,現今滿腦子只有吃,只會找吃的,並不會害旁人性命,曲南矜放心離去。
夜間的白南河,很是陰冷。
岸邊不但有香燭祭品,還有灑落的白色紙錢。
呂志儒從河裡爬出來,他很想再回家看看父親。
只可惜,他的腳剛剛離開河岸。
河水就凝出了鏈子,將他強行拖拽回去。
落入白南河,河水灌入呂志儒的口鼻,又苦又腥,像是吃了黃蓮和魚腥草。
呂志儒以前看過志怪小說,上面有水鬼的相關記載:水鬼無法離開死去的河流,更無法投胎,除非找了替身,或者得高人指點。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不想當水鬼,自然也不想拖別人下水。
但想要找到高人,恐怕比登天還難。
“再試試……”
母親離世後,就剩他和父親相依為命了。想到父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呂志儒再次爬上岸。
腳剛剛離開水面,鏈子再次出現,強行拖住他。
他的手胡亂抓著地面,在河邊的泥土刨出一道道痕跡。
再試……
又被拖拽回去……
呂志儒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喘著粗氣。
他的魂魄因多次想逃離白南河,變得暗淡,如一縷輕煙,隨時有可能散去。
“求上蒼垂憐,我無害人之心,我只想回家……”呂志儒再一次爬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