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公子,醒醒,醒醒,這死牢裡的獄卒好像換人了!”
小和尚湊過來,把牧青白搖醒,
牧青白迷離的掙扎起身,努力睜開一絲眼縫。
“唔~?玉足?哪有玉足?”
“……總感覺你說的,和我說的,不是一個東西。”
牧青白又躺下了睡過去,嘴裡還嘟囔著說:“傻了吧,這又不是青樓,哪裡來的玉足。”
“嗯,確定了,確實不是一個東西,我是說牢裡的看守,好像變多了……”
“別鬧了,這是死牢,我又剛被劫出去,上頭得了消息,肯定要多增派人手的。”
“牧公子,你明明跑出去了,為什麼回來?”
牧青白被他吵得睡不著,又坐起來,說道:“和尚,我其實一直以來都很倒黴的。”
小和尚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確實,不然怎麼也不能被誅連。”
“都說了我不是被誅連的!唉,我一直以來就沒好死過,好不容易能有個乾脆的死法,你讓我消停點吧。”
小和尚困惑不已,非常難以理解:“你明明有一身才華,為什麼不想好好活下去呢?”
牧青白有些落寞的說道:“我當初也想好好活下去,做出一番事業!但是少年的稜角再如何銳利,也抵擋不住世間的風霜……”
小和尚有些同情,雖然他不知道牧青白到底遭受到了何種磨難,才讓他如今毫無生氣。
“唉,每一次我都輸得體無完膚,命運這種東西,無論反抗得多麼激烈,最後都免不了一頓毒打!這操蛋的天道!就是在玩我!”
小和尚目光可憐的說道:“真不知道牧公子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讓你如今瘋瘋癲癲的。”
牧青白已經懶得解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牆上。
“我現在別無所求,只求一個痛痛快快的死法。”
小和尚還是覺得可惜,“可如今大殷盛世才剛剛揭開序幕,若不親眼看看,不覺得遺憾嗎?”
牧青白輕笑一聲:“盛世?你覺得如今大殷天下,算是盛世嗎?”
小和尚有些訝異:“什麼叫算?難道不是嗎?”
牧青白搖搖頭:“你沒見過什麼叫做盛世,當然以為眼下的平靜就算是盛世。”
“難不成現在還是亂世?”
“嗯,非要說的話,算是太平亂世吧。”
小和尚驚奇不已:“太平和亂世,這兩個詞能組合在一起用嗎?”
“我心目中的盛世,人人都有衣穿,有飯吃,有書讀。不會有人被餓死、凍死。這些……大殷皇朝能做到嗎?”
小和尚無言以對。
若真要以牧青白口中的標準才算盛世的話。
史書上任何一個輝煌的皇朝,都配不上盛世二字!
“女帝只是平定了戰亂,在戰火肆虐的廢墟上建立起了一個皇朝。”
牧青白輕嘆息:“然而天災仍在肆虐,每時每刻仍有人餓死。你卻讓我睜眼去看這所謂的繁華盛世?”
牧青白躺下,伸了個懶腰:“這盛世你看吧,我不看了,兩天後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
“一個美好的世界。”
二人不知道的是,他們之間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全都被隔壁牢房的暗探記錄得清清楚楚。
……
老黃帶著一些人,回到了府上,就看到了呆呆坐在臺階上的殷秋白。
想到殷秋白應該是在自家臺階上枯坐了一夜,老黃便不由的心疼。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之輩,竟值得自家將軍執著至此嗎?
“小姐,咱們將軍府上下,散出去在全城找了一夜,都沒找著牧公子。”
殷秋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府上的下人都還在外頭。
“老黃,讓大家回來吧,不用找了。”
老黃聞言心中一喜,將軍這是想通了?
“將軍。”
殷秋白眉頭一皺:“都說了,稱我為小姐。”
老黃心裡又咯噔一下,難道他猜錯了?
不然這姓牧的都不在了,還虛掩著身份作什麼?
“小姐,難不成……您找著牧公子了?”
“嗯,找著了。”
老黃指了指府內:“在家裡?”
“在牢裡。”
老黃嘆了口氣:“小姐,別怪老奴冒犯,這傢伙真是活該,若是他聽小姐的話,不要到處亂跑,也不至於被人抓回牢裡去。”
殷秋白搖頭道:“不是被抓,是他自己回到牢裡的。”
老黃有些錯愕。
殷秋白將事情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
老黃聽到那兩句絕筆詩後,心裡頓時肅然起敬。
“好一個要留清白在人間!此等明雪松濤般的氣節,若是就這麼死了,不免讓人唏噓。”
“他是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可我想不明白,為何一夜過去了,陛下都還未赦免其罪,老黃,你說我要不要再進宮去問問?”
老黃搖搖頭道:“小姐,老奴勸你別去,陛下自有用意,她不願告訴您,您也別多問了,耐心等著就是了。”
老黃頓了頓,又未雨綢繆的勸慰了一句:“小姐,您能做的都做了,這事兒也就只能聽天命了。”
畢竟君心難測,陛下既然沒有當面頒下赦免的聖旨,怕是還有點什麼變數。
“小姐,一夜未眠了,還是回府歇息吧,興許您一覺睡醒,牧公子就被放出來了呢?”
“嗯,若是牧公子被放出來,你就叫我起來。”
“是。”
……
“一夜了,他還睡得著?”
殷雲瀾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回陛下,牧青白在獄中睡得很香,屬下離開刑部天牢時,他還在夢中。”
“哼,真有這麼安穩?裝的吧?”
“陛下,您吩咐過,要他顯露出恐懼之意再頒佈您的聖旨,但……”
“說下去。”殷雲瀾清冷道。
“但若是牧青白一直不懼,臨到問斬……”
殷雲瀾搖搖頭,道:“那就一直不赦!”
“鎮國將軍那邊……”
這話問的已經有些越界了。
但殷雲瀾卻並沒有生氣的呵斥。
殷雲瀾揹著手來回踱步:“你知道朕在懷疑什麼,對吧。”
“陛下懷疑牧青白是否真的如此堅貞,也懷疑他接近鎮國將軍殷秋白的用意。”
“就像是一匹世間最好的馬,但他的剛烈堅貞也意味著無法馴服,也就無法變為朕手中利器。”
殷雲瀾又揹著手踱步片刻,道:“他問斬那日,朕親自出宮去盯著,朕不信他沒有半點臨死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