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工地。
工地內發現了屍體,死者還是地產老總的一對兒子,於是原定的工期只能延後。
但工廠附近的飯店已經按時開張。
方黎坐在一家餛飩店裡,面前的玻璃正對著工地的方向,恰好能將工地門口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下意識摸向耳朵裡的助聽器,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來源。
坐了一會兒,方黎拿起包起身。
一轉身,她的視線就意外地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眸子裡。
蕭明德就站在門口,倚靠在牆邊,不知道站了多久。
旁邊是雙手環胸的李懷。
“這麼巧。”
“不巧,得麻煩……方小姐跟我們走一趟了。”蕭明德咬重了稱謂。
五年後的第二次見面,又是因為這種事,實在惱人。
蕭明德腦海裡浮現上一次見面時方黎防備的姿態,無聲嘆了口氣。
–
詢問室。
“你們有什麼話就快點問吧。”
方黎踏入詢問室,看到牆上標語時,有些出神和不自覺的緊張,但落座後,她又很快冷靜下來。
李懷率先開口:“方小姐,你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工廠?”
方黎的視線就落在李懷身上,“昨天說過了,我要找東西。”
“找東西為什麼不進去找,而是坐在店鋪裡一直盯著工廠門口看?你到底是為了找東西,還是為了欣賞自己的拋屍現場?”
李懷拋出一個封閉式提問,試圖確認關鍵信息,迫使方黎給出反應。
“警察同志,你這是誘導性發問,不符合規定,我有權投訴你們。”方黎不上當,嚴肅開口。
李懷聳了聳肩,“行,那我們換個問法。”
蕭明德取出幾份資料,公事公辦的姿態。
“1月20號上午十點,警方接到你的報案,稱你的貓被人虐殺;同日,醫院接收到一個輕生的病人,最終搶救成功。這個病人,正好是你的妹妹方懋。”
聽著蕭明德口中的話,方黎微微垂著眼睛,互相扣著的手指逐漸失去血色。
“一切發生得太巧合了,方黎,如果你知道什麼,請告訴我們。”
李懷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家頭兒。
他對頭兒的審訊風格熟悉得很,卻從未見過這樣溫和的。
蕭明德對李懷的視線視若無睹,他只緊盯著方黎,看她發白的手指。
他不自覺摩挲指腹,忍下了有違職業素養的行為。
方黎抬起頭,“多多是我和妹妹養的貓,它死得那樣慘,我妹妹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就做了傻事。”
“就因為一隻貓?”李懷皺眉。
方黎驀地看向李懷,臉上浮出點嘲諷,喃喃重複著他的話,忽然扯起一抹嘲諷,“它是爸爸媽媽送的禮物,是養了十二年家人。”
李懷只覺得方黎的語氣刺耳,頓時皺眉。
他剛要說話,就被蕭明德打斷,“我們去見過救治方懋的醫生護士,他們稱在方懋身上發現了一些傷痕。”
方黎睫羽微顫,“所以呢?”
李懷回答:“我們懷疑你的妹妹方懋,被暴力侵犯過。”
一句話,讓方黎的臉色瞬間發白。
這樣的反應,頓時讓李懷更加懷疑,“方黎,你騙不了我們!1月25號後,你們搬了家,1月26號開始,你連續幾天出現在城西工地。之後,孟奕晨兄弟倆就死了。”
“所以,1月20號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孟奕晨的死和你妹妹被侵犯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關係?和幸福之家又有沒有關係?”
幸福之家的案件牽連太大,李懷幾乎是下意識把幾件事情結合起來。
方黎的指甲掐進掌心,記憶突然像是裂開了一條縫,從小到大聽到的所有披上同情外衣的流言蜚語在瞬間鑽進腦海。
“原來是因為幸福之家啊。”方黎緩緩抬起頭,她聽見自己在笑,手指卻無意識地越掐越用力。
就像是小時候噩夢驚醒時,總是下意識抓撓那些已經癒合了的傷口。
疼痛從來不在皮膚表面,而是深入骨髓。
“是這裡?”方黎突然拉起自己的袖子,詢問室內的冷光彷彿穿透皮膚下的血管,將上方的傷痕照得一清二楚。
“還是這裡?”方黎脫下圍巾,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深深嵌入血肉的牙印。
還有大腿內側的、像是條僵死的蜈蚣的傷疤。
她還想掀衣服,卻被蕭明德一下按住手,“方黎!”
她的手冰得駭人,溫度彷彿能穿透他的皮膚,融進血液。
“你們要不要讓法醫來把我和我妹妹剖開,看看我們這些人身上的傷痕和孟奕晨有沒有關係?又或者你們要親自審判我們的傷疤是否清白?”
蕭明德感受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冷得過分。
她的眼睛很亮,卻不是那種充滿希冀和喜悅的亮,而是尖銳的,像碎玻璃,刺得他心臟發疼。
蕭明德喉嚨發緊,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鎖骨下的疤。
於是,他忽然意識到,五年前她的接近、離開,僅僅存在於冬季短暫的一個月。
到現在,他才滯後地瞭解並心疼她的過去,可她的傷口早就結了痂,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疤。
而李懷的思緒有瞬間短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想當然的一句質問,對她來說是多麼殘忍。
最先冷靜下來的,還是方黎,她的聲音又變得平靜,和剛才判若兩人:
“孟奕晨的死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沒見過孟奕晨,我不認識他,我妹妹和他也不熟。警察同志,你們與其在我們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好好追查真正的兇手。”
頓了半秒,方黎問:“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走了嗎?手疼。”
她鬆開攥緊的手指,掌心多了幾個被指甲摳出來的傷口,正流著血。
李懷看向蕭明德。
蕭明德點了點頭。
方黎起身,已經有警員提前把詢問室的門打開。
她走到門前,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蕭明德兩人,“我看一些小道消息,孟奕晨被切掉的生殖器以及另外一個小孩的身體都沒有找到,對吧?”
方黎的話讓他們一下想到了案情分析會上的結論。
兇手把“戰利品”帶走,往往是連環案的標誌之一。
孟奕晨兄弟倆的死亡,極有可能只是開端。
現在方黎故意提到這件事,是為什麼?
是真的好心,還是挑釁?
李懷:“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好心提醒。”方黎平靜地說道,“畢竟兇殺案距離這麼近,我也希望警方早點把兇手捉拿歸案,免得我們好市民每日提心吊膽。”
“當然,我更希望你們能好好調查,不要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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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德一直以為養父母是黎黎的親生父母,所以從未調查過她的過去,黎黎也是有什麼事都往肚子裡吞的彆扭的人,想要遺忘的過去更不可能主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