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個時辰,薛賾禮抱著蘇莞絲回月華閣的消息便傳遍了大半個薛國公府。
彼時史依蘭正在陪薛老太太摸葉子牌。
丫鬟們急急匆匆地趕來告訴了她這事。
史依蘭聽聞了此事,心中又酸又怒,哪裡還有摸葉子牌的心思?
她立刻揉著腦袋裝頭痛,惹得薛老太太十分擔心:“既是頭疼,就回去歇著吧,讓春竹替你就是了。”
史依蘭一臉赧然地應下,替薛老太太斟好茶水後方才離去。
自那日在普濟寺內,她被唐夢蝶陷害得當眾丟了顏面後,史依蘭便決意要將自己的禮義廉恥往後放一放。
若要想嫁給薛賾禮為妻,她要剷除的對手不止是唐夢蝶和蘇妙嫣,還有上輩子的勁敵蘇莞絲。
上輩子蘇莞絲越過眾人成功嫁給薛賾禮為妻。
是比唐夢蝶更難纏的對手。
所以史依蘭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蘇莞絲與薛賾禮越來越親密,否則,自己還有什麼機會可言?
為此,她甚至可以違心地與唐夢蝶成為同盟。
如玉冷眼瞧著自家姑娘陰風陣陣的臉色,只道:“姑娘息怒。”
史依蘭踩著匆忙的步伐趕去了唐夢蝶的院落。
如玉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卻沒忘記唐夢蝶在普濟寺那一日里給了她家姑娘多大的難堪。
“姑娘,這蘇莞絲只是個出身低微、無父無母的破落戶,您為了她而去與唐夢蝶聯合,豈不是本末倒置。”如玉勸道。
史依蘭冷哼一聲,心中嗤笑著如玉淺薄的見識。
是了,這丫鬟沒有上輩子的記憶,根本不知曉蘇莞絲是個多麼厲害的狠角色。
她以最卑賤的出身運作出了人人敬服的賢雅好名聲,又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哄得薛賾禮將她放在了心間,最後風風光光地嫁給了薛賾禮為妻。
史依蘭可不敢小瞧了她。
“唐夢蝶蠢笨且不自知,她自己的姑母都瞧不上她,更別提大表哥了。”
史依蘭不願多言,只朝著如玉撂下這麼一句話。
*
清風徐徐,月華閣一連燻了好幾日的香料,才將這屋內屋外養得清香無比。
薛賾禮踢開屋門,將蘇莞絲放到了內寢的床榻之上。
雲枝跟在他身後,瞧見了蘇莞絲臉色慘白的可憐模樣,那眼淚好似決堤般往下落。
“姑娘,您再撐一撐,府醫馬上就來了。”
薛賾禮不顧男女大防走進了蘇莞絲的閨房。
他左右環顧了一圈,發現內寢裡並無什麼奢侈的陳設,桌案和拐角處倒是擺著好幾盆水仙花,清雅又有意趣。
從這樸素簡單的陳設之中也能瞧出蘇莞絲乖巧柔順的性子。
薛賾禮嘆息了一聲,心想,蘇莞絲也太過老實乖巧了一些,唐氏逼問,難道她不能隨意扯個謊糊弄過去?
她的腿疾這般嚴重,若是因這場罰跪而落下什麼病根,薛賾禮如何能心安?
內寢裡不停迴盪著雲枝如泣如訴的哭聲。
薛賾禮本就心煩意亂,因這哭聲而愈發焦躁不安。
轉眼見冬兒慢騰騰地從庭院跑進屋內,他立時怒道:“不是讓你去請府醫了嗎?人呢?”
冬兒面露窘迫,只道:“爺怕是忘了,咱們府裡的府醫午膳前後就去了葫蘆巷為妙嫣姑娘把脈了。”
這還是薛賾禮自己下的命令。
薛賾禮倏地想起了此事,心中的懊惱更甚。
怎麼就這般不巧,偏偏府醫還被他派去了葫蘆巷,若無人診治,蘇莞絲的傷勢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雲枝趴伏在蘇莞絲床榻邊,哭得愈發淒厲:“姑娘,我苦命的姑娘啊……”
哭聲將薛賾禮心內藏著的愧疚一下子都激了出來。
只見他面色沉沉地對冬兒說道:“即刻拿了我的名帖,去宮內請一位太醫來。”
冬兒一怔,再沒想到薛賾禮會為了蘇莞絲如此興師動眾。
要知曉哪怕富貴鼎盛如薛國公府,不是遇上了要緊之事,也不能隨意將太醫請來府上診治。
“還愣著做什麼?”薛賾禮蹙眉冷喝了一聲。
冬兒不敢再耽擱,拿了名帖就去請太醫。
躺在床榻上裝暈的蘇莞絲聽到“太醫”二字後,心裡也十分震驚。
她在薛賾禮跟前演了這麼一齣苦肉計,起先只是為了博取薛賾禮的憐惜。
沒想到還能讓薛賾禮為她請來太醫。
縱然她出身低微,也知曉請太醫來府內診治是一件極不容易之事。
由此可見,薛賾禮是真的對她生出了憐惜之意。
那她就沒有白受這一場苦楚。
*
約莫一個時辰後,冬兒才帶著太醫姍姍來遲。
薛賾禮領著太醫進了內寢,又吩咐雲枝在一旁伺候著。
太醫檢查了蘇莞絲膝蓋處的傷痕,開了一劑藥方,並道:“這位姑娘身子弱,又連著勞累了幾日,神思有損,這才會昏迷不醒。”
聽太醫所說,蘇莞絲的病勢並不嚴重。
薛賾禮安了心,備了厚厚的診金,讓冬兒將太醫送回了宮內。
蘇莞絲也知曉見好就收的道理,便在太醫走後沒多久睜開了眼睛。
雲枝一喜,立時去外間稟告薛賾禮。
薛賾禮進屋來瞧了她一眼,因男女大防的緣故,不願在她的閨房內多待。
他正要走出內寢時,蘇莞絲卻柔聲開口道:“雲枝說,大表哥為莞絲請了太醫診治,大表哥的大恩大德,莞絲沒齒難忘。”
說完,她還捏著柔荑開始咳嗽,好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
薛賾禮忙道:“若不是因為我,你怎麼會受這場無妄之災,我擔不起你的謝字。”
蘇莞絲卻抬起溼漉漉的杏眸,憂心忡忡地望著薛賾禮:“大表哥腰間的傷十分嚴重,也該讓太醫瞧瞧才是。”
她自己都還病著,卻開始擔心薛賾禮的傷勢。
饒是薛賾禮這般冷清冷心的人,聽了這麼一句飽含關心的話語,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來。
“多謝你的關心,我腰間的傷已沒事了。”他道。
不知怎得,迎上蘇莞絲的眸光後,薛賾禮竟然彆扭了起來。
他不願在內寢裡待著,這便尋了個由頭躲了出去。
蘇莞絲並未挽留,只是在薛賾禮離開後,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