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上海,鍾楹穿著一身長風衣,難掩寒意,冷風中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陳恆看了她一眼:“我自己一個人等就好了,你先進去吧。”
鍾楹搖了搖頭:“既然已經等了這麼久,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她低頭看了看腕錶:“馬上,應該就到了。”
夜色漸深,會所門前的霓虹在寒風中閃爍,映照出兩輛黑色奧迪沉穩的身影。
車門開啟,陳恆迅速整理了一下袖釦,快步迎上前去。
鍾楹則安靜地站在他身後,昏黃的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修長。
陳恆右手護在車門上方,微微躬身,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與剛下車的杜建握手寒暄。
杜建的目光卻越過陳恆的肩膀,徑直落在他身後的鐘楹身上。
“小陳,有日子沒見了,你身邊什麼時候多了個這麼漂亮的女秘書?”
杜建推了推眼鏡,目光毫不掩飾地在鍾楹身上游移。
鍾楹身著一襲剪裁利落的風衣,內搭藕荷色真絲襯衣,勾勒著她曼妙的曲線。
過膝的一字裙下,小腿筆直又白皙。
冷風中,纖細的腳踝泛著淡淡的粉色,彷彿冷玉上暈開的胭脂釉。
這畫面讓杜建心頭一震,不禁想起去年博物館看到的那尊 影青釉裡紅瓷杯——清冷中透著幾分豔麗。
陳恆不動聲色地側身半步,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鍾楹大半個身子,臉上依舊掛著熱絡的笑。
“杜行,鍾楹是我們公司的市場總監,讓她當秘書可是大材小用了。”
杜建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是我眼拙了,鍾小姐這麼年輕,真是前途無量啊。”
鍾楹向前輕移一步,淺口高跟鞋在大理石臺階上叩出清脆的聲響。
她微微躬身,淺笑嫣然:“杜行,經常聽我們陳總提起您。在您面前,我們這些晚輩哪好意思說什麼前途無量。還得請您多指點。”
會所門庭的鎏金燈影下,鍾楹的步履間帶著幾分從容的風韻,顯得格外勾人。
杜建的喉間溢出一聲低沉的笑,重重拍了拍陳恆的肩頭:“小陳啊,你這是從哪個寶山挖來這麼個妙人兒?眼光不錯啊。”
陳恆笑盈盈地回應:“杜行說笑了,鍾總監可是我們公司的老人了。公司能有今天的成績,離不開她的貢獻。”
鍾楹適時接過話頭,眼中閃過一絲靈動的光芒:“杜行,您看我們陳總多會說話,把我誇得都不好意思了。坊間都說,杜行是業內少有的既有遠見又接地氣的領導,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杜建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幾分讚許:“鍾小姐不僅人美,說話也這麼漂亮,真是難得!走吧,我們進去再詳談。”
三人相視一笑,氣氛融洽。
鍾楹微微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杜行,您先請。”
杜建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鍾楹,邊跟她說話,邊向會所內走去。
正說著,迎面走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鍾楹看著人群,想著怎麼避讓才會不唐突杜建。
掃視的瞬間,在人群裡她彷彿看到了陸颺。
鍾楹下意識攥緊手心,確認般地又看了一眼,的確是陸颺。
此時陸颺正被簇擁著,他側耳傾聽微微頷首。
比起以前漫不經心的樣子,現在的陸颺多了些許從容世故。
這次鍾楹鎮定很多,婚禮回來她就想過,同在上海,萬一再遇到,還要像只落湯雞似的逃跑?
上次她不確定陸颺有沒有看到自己,如果看到自己逃跑了,那真是有夠狼狽。
鍾楹不想事隔多年後,還讓他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
鍾楹暗暗告訴自己,再遇到,自己就當作沒事人便好。
陸颺同自己打招呼,自己便去打招呼。
陸颺不理自己或者沒認出來,自己就當作沒看見。
只是呼吸間,杜建就挪著臃腫的身體搶先迎了上去。
陳恆見杜建剛還春光滿面的臉,此時正小心翼翼地陪笑寒暄。
杜建的身份,能讓他如此的人……陳恆起了好奇,正要跟身邊的鐘楹耳語。
卻見那男人穿過諂笑的人群,徑直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陳恆訝異剛冒上心頭,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停在鍾楹面前。
“鍾楹?” 陸颺的語氣中有驚喜,但眉眼卻是冷寂,高大的身影將鍾楹籠罩著。
鍾楹下意識地握住伸來的手。
一切來的突然,她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表情,禮貌的笑著:“好巧呀,陸先生,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你。”
離上次婚禮已經一個多月了,此刻鐘楹才有機會近距離打量陸颺。
五年了,容貌上陸颺變得更成熟了,但眉眼還是冷峻,神色淡淡地,很像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後來那些或熱切或怨恨的目光,的確不適合出現在,他這種生來高貴的人身上。
聽著鍾楹客氣的稱呼,陸颺微微皺了下眉,鬆開了手。
陳恆察覺到鍾楹僵直的背脊,好奇的問:“鍾楹,這位是?”
鍾楹笑著跟陳恆介紹:
“陸先生,這位是我們公司的陳總。”
“這位是我的高中同學,陸颺。”
陳恆遞上名片,心中暗暗思忖:從沒聽鍾楹提過,有這麼個同學。
陳恆隨即雙手奉上名片,語氣恭敬而謙和:“陸先生,幸會。我是鍾楹的老闆,陳恆。”
陸颺接過名片看了一眼,沒有理會。
他的視線重新落在鍾楹身上:“你現在是在醫療器械公司工作?”
鍾楹點頭:“是的,公司就在附近。你這是應酬結束了,準備離開了嗎?”
若不是陸颺主動開口,旁人看他們客氣疏離的互動,絕不會想到兩人曾是舊識。
陸颺微微垂眸,神色難辨:“是要走了。你是要進去應酬?”
鍾楹抬眸迎上他的視線,坦然道:“嗯,剛才跟你打招呼的,是我們的客戶。”
陸颺靜了一瞬,下頜輕點:“好,那你忙。”
話音落下,他已轉身離去,身後眾人緊隨其後。
陸颺的背影挺拔料峭,像一道割開喧囂的冷刃,與周遭的一切都保持著無形的距離。
鍾楹注視著陸颺離開的背影,沒有錯過他方才微蹙的眉峰。
在她提及“應酬”時,陸颺眼底閃過一絲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