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後排坐著的兩個人,年紀都在五十歲上下。
略年輕的,身穿警服。
年紀大點的,穿著深色中山裝,眉宇威嚴,氣度不凡。
他問前者:“我剛聽見那姑娘喊了句‘公安’,你們局裡來的新人?”
前者回:“不是局裡的,她應該是為了唬那人。”
穿中山裝的人眼底閃過考量。
又道:“當街搶孩子,這些人真是越來越猖狂了,一定要組織力量,儘快抓捕。”
“是。”
姜野進家屬院時,被保衛室的人叫住了。
“同志。”
姜野以為保衛員不讓進,解釋:“我住這兒。”
保衛員說:“我知道,我見過你帶著女兒回家。”
指指她手臂:“你受傷了。”
姜野側頭。
這才發現右臂挫傷了一大片,血滲出來,把半截袖口都洇溼了。
她渾身都疼,沒往受傷上想。
對保衛員說:“謝謝。”
保衛員:“有人找麻煩嗎?用不用幫你報公安?”
姜野:“不用,我自己摔的。”
保衛員提醒她:“最近新聞上報道有兒童失蹤,我看你女兒不大,出進多留心點兒,注意安全。”
姜野感激:“知道了,謝謝。”
折返回診所,買了雙氧水、鹽水和棉球。
回到家,小方糖在茶几上寫寫畫畫。
旁邊放著侯軍霞送的燈芯絨小兔子。
她一進門,小方糖飛奔過來:“媽媽回來啦。”
眼尖的看到她手臂。
眉頭又擰成了小山包:“媽媽受傷了。”
拉著她蹲下來,掀著袖口,對著傷口輕輕吹氣:“糖糖給媽媽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姜野心中柔軟:“嗯,不疼了。”
吃過藥,換了衣服,又把傷口清洗了下,她拿過報紙開始看。
報紙上也有提醒大家照看好孩子的公告。
說對方是慣犯,從外省流竄來的。
窮兇極惡。
他們不止會通過誘哄的方式,騙小孩跟他們走,遇到沒有反抗能力的,還可能直接搶。
公安鼓勵大家提供罪犯線索。
留了聯繫電話。
剛才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報紙上說的流竄犯。還好她反應快說是公安,那人投鼠忌器,沒敢出手。
本來覺得市裡治安好來的。
剛來就遇上流竄犯。
姜野又出去了趟。
用公共電話,匿名跟公安提供了罪犯信息。
昨天賀樓帶來的菜還有很多,不用買,姜野身體不舒服,簡單炒了兩個青菜。
吃飯的時候,門響了。
“姜野。”
賀團長?
姜野開了門。
一句“你怎麼來了”還沒問出口,男人已經看到了她手臂上的傷:“怎麼受傷了?”
又看出她臉色不對,手背湊上她額頭。
臉瞬間一沉。
把手裡拎的水果往門口櫃子上一擱,不由分說的道:“跟我去醫院。”
姜野:“我吃過藥了,沒事。”
賀樓:“燒這麼嚴重吃藥哪管用?你聽我的。”
喊過糖糖。
姜野:“真不用,我就是……”
也不好跟他說姨媽來了。
她找了個別的藉口:“就是之前一直緊著,忽然放鬆下來身體不適應,明天就好了。”
小糖糖拉著媽媽衣角。
喃喃的說:“賀叔叔,媽媽難受一天了。”
賀樓抱過糖糖:“糖糖乖,叔叔帶媽媽去醫院。”
問姜野:“也要抱著下樓嗎?”
姜野:“……”
到醫院,醫生重新給姜野清理傷口,上藥包紮。
又掛了點滴。
還訓跟去開單子的賀樓:“怎麼現在才來?你還是軍人呢,知不知道傷口感染有多危險?”
賀樓低頭聽著。
連連認錯。
照著醫生開的單子,去抓了藥。
從醫院回來。
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姜野催賀樓回去,說賀向警沒人管。
賀樓說:“他大了不用管。”
跟著上樓。
把姜野悄悄放車上的醫藥費,壓在水果底下。
重新給兩人做了飯。
吃過飯。
小方糖困了。
姜野哄小方糖睡著出來,賀樓已經洗完了碗。
還煮了紅糖薑湯。
醫生問姜野來沒來例假,他聽到了。
把盛著紅糖薑湯的缸子遞給姜野,不等她開口,他說:“是不是又要拒絕我一遍?”
姜野:“……”
賀樓正色道:“姜野,我知道你傷著了,可你不能因為吃了一顆酸杏,就覺得樹有問題。萬一我這顆是甜的呢?”
姜野也正了神色:“賀團長,女人的未來,不一定非得是嫁人。”
她說:“我想去上學。”
賀樓:“結了婚你一樣可以去,我不用你在家給我洗衣做飯,這些我都會,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姜野不知道怎麼說服他。
神色懨懨。
賀樓:“先把糖水喝了,半小時後才能吃藥。”
姜野:“謝謝。”
又說:“時間不早了。”
這是逐客令。
賀樓說:“等你吃完藥,我就走。”
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賀樓不經意看到報紙上的招工信息,問她:“你打算找工作?”
姜野點頭:“高考要等明年,我也不能一直閒著。”
賀樓:“我戰友他爸在市教委工作,前兩天去拜訪,聽他說市直中學建了圖書館,要招管理員。你有興趣嗎?我幫你問問。”
他說的輕巧。
這種工作別人擠破頭都進不去。
必然是很大的人情。
姜野欠不起。
推辭道:“不用麻煩,我就找份臨時的工作。”
戰略性轉移話題:“你今天怎麼來了?”
賀樓看出她的心思。
也不戳破。
說:“軍區通報有流竄犯進了泉市,我看離你這兒很近,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他總不能告訴她……
周鴻青那個大喇叭,跟季開陽說他在儀表廠家屬院有相好的。
季開陽在刑偵局工作。
今天接到上面通知,有熱心市民打匿名電話舉報,說流竄犯在儀表廠家屬院附近出現過。
第一時間通知了他。
姜野疑惑:“這不是公安的事嗎?怎麼通知到你們軍隊去了?”
賀樓:“軍警一家。”
賀樓等了半小時,看著姜野吃完藥,才離開。
走之前,囑咐她按時吃藥。
讓她別給生人開門。
說的話,和她囑咐小方糖的內容差不多。
姜野站在門口。
目送賀樓。
男人身量很高,軍裝攏在身上,勾勒的他肩背挺拔,英武又不失俊朗。
直到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
姜野才收回視線。
關上門。
回到軍區,賀樓去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等他說完,電話那邊經歷了良久的沉默後,響起哀嚎:“姓賀的,你把剛才的話再給我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