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牆上,渾身僵硬。
直到一刻鐘後,陸應淮跟朋友離開樓梯間。
我才終於弓下腰,肚子劇烈的疼痛起來,像是小枝在裡面又哭又鬧,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掉。
周言禮一言不發地抱住我。
我扯著他風衣上的盤扣,將他推開,“對不起,我打算先離開……”
“好,我送你回家,等明天我再跟張教授解釋。”
我點點頭,疼到眼角漲紅,低聲道:“謝謝。”
“晴好,你知道的,我要的從來就不是謝謝兩個字。”
周言禮嘆了口氣。
等離開酒樓後,我彎著身體,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肚子,沉默地盯著車窗外的街景。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傻。
似乎女人天生就敏感,擅長鬍思亂想,喜歡找一些蛛絲馬跡,來佐證對方的愛意。
上輩子,我一直以為陸應淮對我算是有感情。
現在看看,原來是自作多情。
我閉上眼,甚至不知道剛才在樓梯間,自己內心到底在期待什麼。
等回到家後,我慣例吞下孕酮片,昏昏沉沉地盯著手機。
酒席應該還沒結束。
我垂眸,胡亂翻著朋友圈,才發現有學姐發了新的照片,背景是一家清吧。
大概張教授離席後,他們也跟著轉場了。
我抿唇,沒有絲毫猶豫,撥通了陸應淮的電話號碼。
幾個嘟聲過後,電話被接起。
清吧背景音很吵,似乎在放什麼傷感情歌。
電話裡,宋晚晚嬌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蘇學妹嗎?應淮剛剛出去了,你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轉達的。”
我眼底劃過一絲譏誚,“沒事,不用掛,我可以等他。”
“好。”
宋晚晚將手機放下。
隔著聽筒,那邊的聊天聲忽遠忽近。
突然,有人問道:“晚晚,你剛剛跟陸師兄出去做什麼了?怎麼回來嘴巴都腫了?”
宋晚晚連忙解釋:“沒有,是晚上吃的太辣了……”
那人笑嘻嘻打趣:“你別糊弄我們,辣椒能把你頭髮都吃亂了?晚晚,你老實交代,親了多久?該不會明天我們就要改口叫嫂子了吧?”
還未等宋晚晚回應。
又有人接話:“剛剛我可瞧見,應淮釦子都被扯掉了一粒,晚晚,你這撒謊得打打草稿啊!”
“沒有,真的沒有……”
宋晚晚聲音慌亂,連忙拿起手機,對我說:“蘇學妹,你剛剛沒聽到吧?都是朋友之間開玩笑的話,你千萬別當真!”
我垂眸,摳著藥盒上的標籤。
內心竟格外平靜。
甚至還有心情,回她一句:“沒事,宋小姐。”
宋晚晚鬆了口氣,“好了,應淮過來了,我把手機給他,你們慢慢聊。”
很快,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什麼事?”
三個字,嗓音嘶啞。
都不知道親了多久,才會啞成這樣。
我眨眨眼,語氣平和,“你週六有空嗎,我爸媽想請你回家吃飯,正好,也能聊聊我們要分手的事情。”
那頭異常安靜。
陸應淮似乎走了出去,連音樂聲都小了許多。
他問道,“你現在在哪?”
“在哪裡很重要嗎?”
我反問:“分手這件事,難道不是我們的共識麼?更何況,宋小姐也不願意當小三吧?”
陸應淮卻依然沉默。
我對他熟悉到,他現在的表情,我都能想象出來。
一定是不耐煩的。
一定是覺得我又在耍心機求安慰。
許久後,男人低聲道:“半小時後我會過來。”
電話直接被掛斷。
我心頭像是堵了口氣,死活發洩不出來,只好狠狠地將手機砸進了沙發。
剛抬頭,卻無意看見了衣架上有件皺巴巴的男士風衣。
那是陸應淮的衣服。
估計是哪天送飯時,他放在這裡忘了帶走。
我立即起身,厭惡地將那件風衣扯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裡。
這件風衣我很熟悉,是陸應淮研究生畢業時,我特意送他的禮物。
大學的時候,我爸媽管得嚴,生活費並不算多。
這牌子的風衣卻相當昂貴,我硬是嚥了一個多月的饅頭,才湊齊錢,咬著牙買了下來。
越是經典的款式,越是耐穿。
陸應淮到現在都沒扔掉。
我嘲諷地笑笑,只覺得自己眼瞎。
當初,第一次見陸應淮的時候,他就穿著一件藏藍色的風衣。
那天陸應淮作為助教,監考我的期末考試。
不過等卷子發下後,他便坐在靠窗的座位,垂眸寫著什麼,神態相當專注。
難得碰上寬鬆的考官,教室裡亂糟糟的。
我抬頭,卻無意瞥見了陸應淮的側臉,正浸潤在陽光下,連發絲都顯得有了神性。
特別是那件風衣,更添了幾分疏冷。
男人穿風衣,最考驗氣質,一定要肩寬腰窄,儀態挺拔,才能穿出風味。
不然就顯得太過窩囊,被衣服死死壓住。
而陸應淮就是前者。
考試那天,我鬼使神差盯著他許久,等打鈴了,才匆匆寫了個學號交上去。
以至於在一起後,我極其熱衷於給陸應淮買風衣。
然而男款風衣並不好打理,料子雖然順滑,但也容易皺巴。
陸應淮很少穿,除非我在家一件一件給他熨好。
每次做這些家務事時,我甚至有種滿足感。
這種滿足感,令我忘了一件事。
陸應淮當初跟宋晚晚在一起時,就經常穿風衣。
以宋晚晚嬌氣清冷的性子,當然不會勤勤懇懇地幫他熨燙,那隻剩下一種可能——
只有跟宋晚晚見面時,陸應淮才有心情收拾自己。
而跟我在一起時。
他只是勉強湊合而已。
想到這裡,我扯唇冷笑,直接將垃圾袋系成死結,打算徹底扔出去。
然而就當我拉開門時,抬眸,竟撞見了剛剛從電梯出來的陸應淮。
他視線落在我手裡的垃圾袋。
那件風衣露出了一截衣袖。
頓時,男人壓下眉心,跟以往一樣,神情略帶厭煩,“晴好,你每次發瘋的手段,能不能稍微有些創新?”
“成日摔東西扔東西,這種戲碼,你要演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陸應淮臉色冰冷,語氣更是漠然。
我面無表情地鬆開手,“正好,演到今天就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