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出大事了!”
一大早,春芽衝進屋內,著急忙慌。
季青嫵睡眼惺忪,翻了個身。
春芽趕忙湊到季青嫵耳邊,低聲說:“沐芳院的小丫鬟來敲門,說大小姐在祠堂跪了一夜。還有,雨素姐姐,被打得半死。”
季青嫵瞬間清醒,迅速坐起身來,“與蕭家有關?”
“是……聽說是蕭大將軍……”春芽話音未落,季青嫵已赤腳下了床榻。
來不及了。
她早該料到長姐會鋌而走險。昨日撞見長姐與蕭伯梁私會時,就該將此事告知父親,儘早謀劃。
季青嫵不禁苦笑,季家大小姐私下頻繁接觸蕭家大公子,自己又多次夢到蕭家二公子,怎麼她們姐妹倆就跟蕭家耗上了呢?
來不及梳頭,她披頭散髮朝祠堂飛奔而去。
春芽緊趕慢趕,終於追上自家小姐,“小姐,您注意點兒,老爺要是瞧見您這副模樣,也得罰您呢。”
祠堂門前跪滿了人,都是沐芳院的婆子丫鬟們。見二小姐來了,下人們恢復了幾分精氣神兒。
季昭寰跪在香案前,虛弱不堪。
季青嫵撲過去摟住她的時候,季昭寰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笑。
“你又與蕭伯梁私會,被父親撞見,是不是?”
“是又如何。”
季青嫵厲聲打斷,胸口劇烈起伏,眼神中滿是痛惜與無奈。長姐本是待嫁之身,與蕭伯梁本就不可能。
況且兩家政見不合,就算長姐與蕭伯梁兩情相悅,在這重重阻礙下,他們也絕無在一起的可能。
“水流低處,鳥飛高枝。我若嫁進蕭家,對妹妹而言何嘗不是好事?”
季青嫵只覺一陣眩暈,她望著長姐,嘴唇顫抖,卻一時語塞。
她深知長姐性子執拗,一旦認定的事,旁人極難改變。
可這件事,於長姐而言,分明是飛蛾撲火。
沉默片刻,她伸手握住長姐的手。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像被堵住一般。
許久,她才吐出一句:“長姐,你別犯傻。”
季昭寰抽回手,她弓著身子,用力咳嗽,“妹妹,你一定要這麼冷漠嗎?”
“阿姐,很多事情由不得我們。”季青嫵強忍著心中的酸澀,“你我身份尷尬,蕭家容不下你。”
“身不由己?希望妹妹日後……還能說得出這話。”
季昭寰猛地咳嗽起來,整個人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昏過去。
季青嫵心中 “咯噔” 一下,轉身就往書房跑。
書房,季正篤正襟危坐,桌子上擺著家訓。
“父親!”季青嫵直直跪下,“長姐是主動與蕭伯梁接觸的。”
“你知曉此事?”季正篤霍然起身,神色凝重。他絕不容許女兒脫離自己的掌控,生出任何忤逆的心思。
“女兒本打算……”
“住口,你給我外面跪著去。”
“爹爹,長姐雖……”
“出去。”
“父親真要逼死阿姐?”季青嫵突然笑出聲,仰頭迎上父親吃人的目光:“不如把我也打死,我們姐妹與阿孃團聚去。”
一記清脆的耳光將她甩在地上。
季正篤的手在抖:“你也配提你母親?”
季青嫵嚐到血腥味,一雙眼睛含淚帶笑,猛地塌下腰,頭重重磕在地上,“求父親看在母親的份上,饒了姐姐這一回吧。”
她心裡清楚,母親的離世,一直是父親心中難以癒合的傷疤。
這麼多年,父親始終沒有再娶,彷彿是對母親的一種無聲的悼念。
聽嚴嬤嬤講過,母親因為沒能給季家生下兒子,老太太便時常刁難她,四處尋找名醫,試圖讓母親再孕。季母生下季青嫵時身體受損,沒幾日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兩個女兒,一個三歲小兒,一個嗷嗷待哺。
季正篤沉默良久,終於嘆了口氣,“罷了,去請郎中吧。”他背過身,拳頭重重捶在八仙桌上,“好生看顧你姐姐。”
父親終究還是心軟了。
季青嫵心中一鬆,連忙起身,吩咐春芽去喊郎中。
郎中很快下了診斷,寒氣入體,肺熱症。
“小姐的脈浮細而無力。”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小姐氣若游絲,可每日切些百年人參服用,補氣養血。此外……”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小姐需儘早調養身子,否則日後生產恐有血崩之險。”
季青嫵心頭一緊,臉色瞬間蒼白。她只知長姐身子弱,卻沒想到竟到了這般地步。
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滿是懊悔與擔憂。
“只是……”郎中微微蹙眉,帶著幾分遲疑。
季青嫵見狀,連忙說道:“先生但說無妨,小女家中常年備有藥材,只要能供阿姐調養身子,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
郎中嘆了口氣,低聲道:“只是,這人參必須是百年以上的。如今市面上,百年人參已是千金難求。”
“千金難求?”
郎中猶豫片刻,季青嫵已從袖中取出兩錠銀子,塞入他手中:“請先生知無不言。”
郎中掂了掂手中的銀錠,低聲說:“年前戰事吃緊,百年人參本就稀少,如今更是難尋。聽聞將軍府早已將全城的名貴藥材蒐羅一空。眼下,若說還有百年以上的人參,恐怕只有蕭府才有了。小姐若急需,不妨去蕭府一試。”
季青嫵神色一滯,隨即恢復如常,微微福身,“多謝先生指點,有勞了。”
郎中走後,季青嫵吩咐季三等人去附近城邑求購人參,不計金銀。
夜深人靜,季青嫵守在長姐床前,強撐著不敢睡去,生怕長姐有半點閃失。
季昭寰睡得很沉,夢中一直在呢喃著蕭伯梁的名字。
季青嫵取來水,用棉布潤溼長姐乾裂的唇,看著長姐病弱的樣子,後悔不已。
次日清晨,季三來報,臉上帶著疲憊與無奈:“小姐,我們跑遍了周邊城邑,連京城黑市都翻了個遍,可百年人參實在難尋。倒是有不少黑心商家想趁機渾水摸魚,淨拿些次品糊弄人。”
季青嫵搖搖頭,看來將軍府為了戰事,把名貴藥材都蒐羅去了。平日裡多備些藥材倒也無可厚非,可竟一點也不留。
父親身為鴻臚寺少卿,昨日進宮處理外交事務,怕是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來。
季青嫵走進裡屋,目光落在姐姐蒼白的面容上。
她想起父親曾提過,九王爺酷愛收藏名貴草藥,父親多年來對九王爺忠心耿耿,若是開口,想必九王爺會慷慨相助。
父親公務繁忙,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本想親自去求藥,可轉念一想,上次菊園中,九王爺令她撫琴……
想到這,季青嫵內心忐忑,連連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