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正日子到了,西風堂裡忙著烤肉的時候,王府擺宴的冬雲院已經站滿了伺候的人。
因為天熱,宴席擺在了花廳裡,花廳頂上有百年大樹遮蔭。四面擺了冰山,向陽的一面垂了竹簾,帶著幾分陰涼之意。
柳鳳然坐在左側下首第一位,不錯眼的看著上首的越衡。
看著越衡喝了王妃清苑之敬的酒,眼裡都是陰霾。
她落座了這許久,都還沒來得及跟越衡說上兩句話。
上官夫人坐在她下手,掃一眼,就知道她心裡想什麼,給柳鳳然倒了杯冰湃過的梅子清酒。
慢慢勸解。
“王妃娘娘是皇爺指婚,又生育了世子,王爺再怎麼樣都會對她多幾分尊重的。”
“這個,咱們是比不上的。”
眼看柳鳳然眼風凌厲,她溫和的道:“可除了這一點,在王爺心裡,您未必比王妃輕。”
她指了指面前的清酒,“宴席擺的是梨花白,還是王爺說您最近心悸未愈,特意調換了的。吩咐的時候,可是當著王妃的面。”
“您想想,這份用心,除了對您,王爺還對誰如此體貼過?”
柳鳳然心裡一陣甜又一陣苦,手指攪著手帕,背挺得筆直。嘴上道:“你也是盡拿好話哄我,你看看王爺最近對西風堂那小賤人,那才叫好呢!”
大半個月,王爺就住在西風堂了,其餘人的屋子是一個沒去。
付德裕福隔三岔五的送賞賜,一送就是一連串的托盤,誰都知道是好東西。
想到這裡,她眼神不禁凌厲了起來。
“不是早叫你收拾她了?”
上官夫人手上一滯,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很快收拾了臉色道:“我倒是有個想頭,但王爺經常在,這不是不方便嘛!不過……”
她沉吟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跟柳鳳然道:“昨兒個正院的小丫頭跟我說了,王妃原本是想將西風堂那人請來的,是王爺發話,不許她參加端午宴席。”
看到柳鳳然眼神遽然一亮,上官夫人慢慢道:“依我看,只怕西風堂要失寵了。王爺可是從不管這些瑣事的,能干預,就說明對這人已經是厭惡了。”
柳鳳然攪帕子的手鬆了松,“要如此,就最好了。”
她斜睨上官夫人一眼,“不過你確定是真的?”
上官夫人連忙道:“千真萬確,不信您讓裕喜去打聽打聽,正院的人都知道。王爺說這話的時候,可沒避人。”
柳鳳然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高傲的道:“看來是王爺看清了那賤人的本性,知道不是個好東西了。”
她看了上官夫人一眼,“你別不信,娘娘之前也見過她,還說她這人狐媚惑主呢!知道她要來咱們府上,可是愁了好一陣,差點去求了皇爺罷免。”
不過後來得知王爺並沒有寵幸,也就沒再提了。
可如今王爺連著寵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娘娘知不知道。現如今這小賤人又失寵了,好像又不好再去娘娘面前說。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保險,看向上官夫人。“既然這小賤人如今失寵了,那你就趕緊動手吧!”
她放下帕子,喝了口梅子清酒,看著上官夫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懂我意思。半個月之內,我要看到結果。”
上官夫人臉上掛著的溫和笑容都有點維持不住了,可看著柳鳳然的臉色,又不敢不應是。
她家裡是依附柳家的,自己待字閨中的時候也都是給柳鳳然湊趣的。
進了府,就只能跟著同進退,以柳鳳然為主了。
心內嘆了口氣,上官夫人 面上還是隻得向柳鳳然保證,半個月內一定收拾了祝善德。
得了保證,柳鳳然心情好多了。
她眼睛從主席轉移,看向了內場的歌舞。“你爹這次考核不錯,想來很快就能晉升到顯武將軍了。”
上官夫人握杯的手緊了緊,面上感激道:“這肯定是柳將軍提攜,多謝將軍,多謝娘娘,我們上官家感恩涕零,日後一定……”
聽著上官夫人感激的話語,柳鳳然傲然的看向了主宴席上的越衡。
在這府裡,敢奪她寵的,她還沒見過。
既然祝善德那小賤人敢踩著她上位,就拿命來還吧!
中午府裡擺過了宴席,稍微收拾了一下,下午越衡又帶著一正兩側妃進了宮,準備去參加晚上的宮宴。
四夫人站在門口,恭送了他們,才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上官晚住的是梅宮小築,原本是博德院附屬的一個小花園。
她剛入府的時候還只是宮人 ,就被分到了博德院裡跟柳鳳然同住。
後來升到了夫人,才有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怕柳鳳然覺得她心大,才請示了王妃,將梅宮小築分給了她,至今博德院還有一扇小門可以直通梅宮小築。
梅心扶著上官晚剛剛進了梅宮小築的園門,上官晚就讓梅心附耳過來,悄悄吩咐了一番。
梅心心下一跳,驚慌的看向上官晚。
“夫人,這行嗎?”
她有點猶豫,“以往幫側妃辦事可沒驚動家裡,如今這樣,會不會連累家裡……”
她是上官家的家生子,跟著上官夫人入的府。上官家有一個不好,她家裡也得跟著倒黴。
一聽到上官夫人的囑咐,心下就開始擔心了。
上官晚苦笑一聲,她也是沒辦法了。
祝善德這人跟其餘女人都不一樣,不管是無寵還是有寵,都不願意出風頭。
跟縮頭烏龜一樣,只縮在西風堂裡,輕易不肯出來一步。
平常別說出來逛逛了,就連給王妃請安都只有逢大節才去。
跟王府裡所有人都沒有來往,就像是不需要一點消遣一般。
平常女人愛的打馬吊,抹牌九,聽戲,賞百樂這些是碰都不碰。
她就算有百般手段,面對烏龜殼一般的西風堂也實在是沒有下手的餘地。
如果找上門去,又太顯眼了。
日後事情成功,也難免遭到王爺的懷疑。
想到王爺,上官晚嘴裡一陣苦澀。
她自認容貌心智手段都不差,剛入府時王爺對她也是不錯的。
雖然沒有越過兩位側妃,但也頗有寵愛,還曾經帶著她去過邊境巡軍。
後來是什麼時候開始失寵的呢?
是她聽從柳鳳然的吩咐,給趙側妃使絆子的時候,還是為了阻止邊氏跟隨巡邊,聽從柳鳳然吩咐讓邊氏腹瀉不已的時候呢?
時候久遠,上官晚已經記不清當時的細節了。
她只記得自己那時候小心翼翼,沒有讓人抓住一點把柄。
但,王爺還是懷疑上了她。
她手下的人都被拿去春熙堂過了審。
不過好在當時她沒有過底下人的手,自己親自辦了,才沒有露出馬腳。
可就算如此小心翼翼,從那以後,她還是慢慢失去了王爺的寵愛,就連手下的人都被換了一批。
梅心,還是她苦苦求了柳鳳然才保下來的。
上官晚看著黑漆漆的院子,只有她屋子裡亮著那麼兩三盞燈,多黑啊,黑的人心裡有點了冷。
她嗓音有點嘶啞,“去辦吧,給家裡好好說一說。顯武將軍的事,能不能成就看這一舉了。”
“家裡要願意,就辦。不願意,就算了。”
她已經失去了王爺的寵愛,在這王府裡,只能依附柳鳳然了。
讓家裡辦的事有風險,但也不至於那麼大。一個小太監,還是隨便收拾得起的。
只要下手的人手腳利落一點,不會有任何線索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