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牛竟已經不在馬廝。看管馬廝的老頭子是個駝背聾子,口齒含混,一個勁說了半天,才說明白。原來一日前青牛已經被人牽走,是個孩子,在馬廝外面吹了一聲哨子,青牛撞破了馬廝,衝了出去。
長安聽明白後,驚詫道:“二虎怎麼會到丹陽城?!玉芙,看來我們要去一趟赤血堡了。”兩人在如歸客棧暫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往赤血堡而去。二虎的下落沒有頭緒,目前只能夠到赤血堡打探一番。
赤血堡在丹陽府外三十里,乃是綠林好漢的出沒之地,形勢頗為混亂。
早飯時間,一輛馬車緩緩駛入赤血堡外三里之地,有客茶樓。
有客茶樓是赤血堡迎接各方江湖好漢的一個前站,供給江湖走卒歇腳聚會,混亂的緊,什麼樣的人物這裡都有。
馬車樸實,一匹老馬拉著,在有客茶樓前面緩緩停下來,馬車就停在路邊。馬車上走下來一個亭亭少女和一個胖子小夥,貌似一對情侶,行走間手牽在一起,確實叫人覺得挺般配。正是長安和玉芙。
長安和玉芙在路邊的茶座上坐下來,也不上樓去,點了一壺苦丁茶,並不多說話。茶很苦,兩人喝得很慢。
鄰桌四周卻喧譁的緊,吹牛打屁,侃大山熱火朝天。人一多,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和新聞。
“聽說了嗎,赤血堡的少主劉玄風被寧家長安毒死了,前日屍首才悄悄運回赤血堡。寧家長安太狂了,這下闖了大禍。赤血堡堡主非要了他的命。”
“真的?!寧家長安以後休想在長山、龍淵兩省再立足了。”
“假的吧!寧家長安已經銷聲匿跡幾個月……”
……
這些綠林好漢,光腳的、穿鞋的、泥腿子,說的高興起來,不乏添油加醋,如同親眼所見一般,繪聲繪色津津有味。
寧家長安短短幾年名聲鵲起,太多人羨慕,心底嫉妒,巴不得這個天大的鬧劇是真的。這便是樹大招風,私心作祟、看客心理。
當然也不乏崇拜之人,而且程度非同一般。
“放屁!”
突然一張桌子上,一個壯碩黝黑的少年站了起來,聲色俱厲道:“寧家長安光明磊落,豈會毒害他人。你們休要在此地亂嚼舌頭,大肆詆譭。誰敢再說一句寧家長安的壞話,就是我小弟的頭號敵人。”
眾人都是一愣,隨即拍桌子哈哈大笑。
小弟就是小弟,這些大爺當然一點也不怕他。
內中一個捲髮大漢嘿嘿嗤笑道:“那寧家長安做出的齷齪事,你替他遮遮掩掩做什麼?若不是他做的,他怎麼不親自出來澄清,我看八成是心中有鬼,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起鬨,拍手道:“捲毛熊說的對,準保是這樣。大傢伙等著看赤血堡怎麼砍了寧家長安的腦袋吧。”
小弟騰一聲站起來,指著捲毛熊便罵道:“捲毛狗,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和你拼命!”小弟手中握著一條鐵棍,已擺好架勢。那鐵棍經常握在手中耍弄,已經磨得光滑雪亮起來。
捲毛熊大怒道:“小弟,你腦子灌了漿糊,敢罵我?”
噌!
一把雪亮的鬼頭刀出鞘,刀光一閃,劈向小弟的胸膛。眾人饒有興趣的讓開,等著看好戲。江湖中這樣的鬥狠、打殺太多了。行走江湖,這也是一項樂子。
小弟鐵棍一橫,鏗鏘,擋住捲毛熊的刀。捲毛熊刀法老辣,抽刀一甩,攔腰斬去。小弟鐵棍再擋,力氣卻不濟,畢竟太嫩了些,下盤不穩,連連的後退,臉色難看起來。捲毛熊得勢不饒人,欺身而上,冷笑道:“老子教你長記性,天王老子都阻不得你吃我這一刀!”
那一刀直奔小弟的肩膀,瞅準了空門,要卸掉小弟的一條胳膊,用心頗狠。
眾人都暗暗嘆息,為小弟可惜,一條血氣方剛的漢子就要殘廢。當然能見見血,這些刀頭舔血的江湖客也都熱血沸騰,興奮起來,無比的期待。
但是異變突生,捲毛熊忽然慘叫一聲,詭異的倒飛了出去,砸落一張桌上,再摔到地上,兀地慘叫打滾,卻爬不起來,嘴裡嘶聲道:“誰人發的暗器暗算我,是誰……啊,是一片茶葉……”
玉芙和長安相視一笑。
該聽的都聽了,兩人起身就要往赤血堡而去,而且是必須走一趟了。忽然一個小二連連搶了過來,攔住了兩人的去路,呈遞上來一張字條。長安一看,字條上寫著八個字:樓上有酒,樓外有虎。
長安一抬頭看見茶樓上一個白衣公子哥正向他看來,一臉笑容。
小二連聲道:“樓上公子有請,說有玄機相告,有好酒款待,邀請兩位共飲一杯。”
長安心下疑惑,微微一皺眉道:“玉芙,我們去會一會樓上公子。這人,我看的眼熟,有蹊蹺!”
丹陽府有一個曹公子,家中世代經商,富甲一方。但是卻不能在丹陽府這樣的富庶之地有名望,論富裕曹家是排不上號的。但是曹家確實是個響噹噹的家族。長山、龍淵二省的人都知道曹家之人都擅長用劍,男女老少無不精通,反而很少在意曹家經商這麼一回事。
曹家有一個妙人,曹公子曹靜,江湖上名望頗高。
曹靜有自己單獨的府邸,平日在丹陽府都是一個人居住。他的身邊從來都沒有隨從,只有女人。他身邊的女人,從來不會在他身邊睡第四個晚上。再美的女人,他都只會玩三次,而且無論如何每一次都會付錢,但是他又從不去青樓,而且厭惡青樓女子。他風流倜儻,有錢,身體強壯,劍法一流,相貌英俊,從來不缺女人和朋友。
想要巴結他的人很多。
長安卻討厭這個人,甚至於連見也不願意見一面,而且曾經一度想殺他。不過現在,站在他面前,一臉微笑的人正是曹公子曹靜。
長安從來沒有見過曹靜,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他有些後悔上樓。
曹靜已迎了上來,呵呵笑道:“寧家長安,久仰大名,請坐請坐!”文質彬彬,而且身邊居然沒有女人。
長安卻不奇怪,他知道曹靜身邊沒有女人已經很久了。因為曹靜喜歡上了一個女人,發過誓言,再不玩庸脂俗粉,除非是那個女人。長安正是因為那個女人才想殺他。
玉芙拉著長安的手,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想拉著長安的手,輕易不會鬆開。長安沒有要坐下的意思,很不客氣道:“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曹靜的臉上總是掛著微笑,男人女人看了都覺得溫暖,也總會回以微笑。曹靜不笑的時候,就該是拔劍的時候了,所以大部分人能看到曹靜的笑,總是格外珍稀的。
長安卻一臉冷漠,玉芙正一心一意捏著長安胖乎乎的手背,彷彿很好玩。
“你果然內力全失。”
曹靜忽然道。
長安道:“這應該不是秘密了罷。”
曹靜笑道:“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秘密永遠都是秘密,就算說破了,也沒人會信。就算你現在跑到欄杆上大喊我是寧家長安,別人也只會把你當成傻子、瘋子。”
長安道:“所以原來的長安已經死了,多了一個胖子寧。”
曹靜一愣:“胖子寧?這個名號不錯!”
長安道:“的確不錯!”
曹靜笑著點了點頭,道:“我是盧靖的朋友。”
長安冷笑道:“盧靖果然言而無信。”
曹靜的眼皮眺了跳,感到了一股寒氣,但他的笑容還是很溫暖。三個人就這麼站在門口,一桌子酒菜香氣騰騰,沒人去理。
曹靜忽然道:“蘇月如的丈夫還活著!”石破天驚。他也突然不笑了,一臉憤恨。
長安大驚。
曹靜接著道:“我們曹家是金錢幫的一個秘密分舵,我爹是舵主!蘇月如最近從掩月摟消失了,被人帶走。秘傳,帶走她的人是金錢幫的幫主,他的丈夫。”
長安更驚。他知道金錢幫的勢力,籠罩了整個大乾王朝,有錢的地方就有金錢幫,就像有乞丐的地方就有丐幫,根深蒂固。金錢幫的幫主,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富可敵國,武功深不可測。
曹靜喜歡上的女人,便是蘇月如。曾經乘著蘇月如酒醉,撕開了蘇月如的上衣。不過被王千當發現,痛打了一頓。
長安正是因為此,才想過要殺他。蘇月如待他極好,他容不得月如姐受這樣的委屈。不過最後,向來眼裡揉不進沙子的血玫瑰出人意料的攔住了長安,阻止了他。
長安現在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金錢幫的人,月如姐總是極力躲避,她似乎在逃避那個男人。
長安突然想起那個晚上,月如姐帶淚的笑臉,神色恍惚。玉芙輕輕的掐了他一把。他回過神,便拉著玉芙下樓。
曹靜忽然又道:“有一頭青牛,走水路到龍淵省方向去了。”
長安和玉芙已下樓,坐上馬車向赤血堡而去。
老馬很老,跑起來卻格外有力。長安的鞭子抽打的實在重了一些,玉芙替老馬傷心。
赤血堡顯得很冷清,死了人的地方,總顯得有一股陰氣。
長安和玉芙下馬車走到赤血堡前面,發現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已站在路口,就像一頭兇狠的頭狼,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