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蔚藍轉身走進了攸合莊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元敖。
望著重樓迭嶂的攸合莊,她覺得自己無比渺小,與他的距離已經天差地遠。
“喂!”護衛喊了她一聲,”堆在小庫房的東西趕緊拿走!佔地方,還得讓我們費心看著。”
護衛喊得很大聲,站在門口的容謙也聽見了,不由神色一黯。下人都這樣對待四小姐……可見步元敖對她是態度,老爺想得到血引怕是難上加難!早知這樣,何必再送四小姐來受這份糟蹋呢。
“吵什麼?一會兒我叫人幫她拿就是。”香琴正好路過,聽見門房就敢這樣呼喝蔚藍,心裡竟然有些不落忍。
蔚藍眼睛一亮,激動地快步上前拉住香琴,“幸好碰見你!帶我去見元……見主人。”
“爺在處理公事,我們後院的人是不能去打擾的。”香琴搖頭,一口回絕。
“求你帶我去吧,我弟弟正在受苦,我……無論如何要見到他。”蔚藍悽然哀求,香琴心也軟了。
“這樣吧,我帶你到前院,你自己去找,免得再害我受罰。”
蔚藍感激地連連點頭。
步元敖處理公事的院落莊嚴而華麗,院中二層的肅穆樓宇氣勢非凡,不時有各式各樣的人進進出出。蔚藍有些膽怯,央了一位看上去和善的中年管事進去通報。等了許久,中年管事才出來,向她招手,示意準她進去。
被一個精幹的小廝一路帶上二樓,進了正房,蔚藍只垂著頭,直視元敖……對她來說已經非常艱難了。
“有事快說。”元敖翻著文書,頭也沒抬,口氣十分不耐煩。
蔚藍髮覺偌大的房間只有她和元敖,下人們都退下了,她嚥了下唾沫,單獨相處讓她稍感放鬆。
嘴唇張了張,她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坐在書案後面的這個男人,讓她十分陌生。
“聽說,你家管家來了?”他輕蔑地笑了,“是來取血引的吧,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我的決定,讓他還像條狗一樣守在我家門口?”
他什麼都知道……蔚藍倒平靜下來,怎麼開口曾讓她有些焦躁。
“元敖。”她靜靜地看著他,不管他怎麼想,她要把她的話全說完。“三年前,我終於有機會出門找你,蔚青為了追回我,才同我一起掉入寒潭。”她的視線有些模糊,眼淚泛起,卻沒流下。”寒症發作的那種疼痛……很是難熬,“她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她也有寒症,怕他覺得為了博取他的同情說得過於誇張。”蔚青還只是個孩子,再怎麼樣……請你別在病痛上折磨他。”
元敖聽了,慢慢放下手中的信件,瞥了她一眼。
“你以為你是誰?可以這樣和我說話?”他冷冷地看著她。
蔚藍愣了一愣,是的,是她錯。在她的意識裡,她始終是與元敖平等的,可現在是她有求於他。
抿了下嘴唇,她雙膝跪地,就把他當成一個能救蔚青的人來哀求吧,這樣她還能好受些。
“求您……”她叩下頭,眼淚便掉落在手掌上,“救救我弟弟。”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輩子元敖會恨她,而她,要在他面前如此卑賤。
“憑什麼?”他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又開始處理他的公務。
憑什麼呢?她唯一的憑藉只是他的愛戀,現在她一無所有。
“蔚藍……有生之年,願為奴為婢……”她顫抖了起來,不得不把額頭緊緊貼在大理石上,冰涼入骨。
“你本來就是我的奴婢,不然你以為來攸合莊是做什麼的?當少奶奶麼?”他冷峭的口氣極為鄙夷。“蔚藍,你的態度讓我很厭煩。”他吸了口氣,冷笑,“已經沒有演戲的必要了,何必還死撐到底呢?這樣……”他俯視著跪伏在他書案下的她,”只要你親口承認,是你背叛了我,我就考慮救你弟弟。”
蔚藍聽了,豁然抬起頭,她淒厲的眼神看得元敖的心頓時抽痛了一下。
讓她怎麼為蔚家贖罪都好,可她對他的感情絕不容這樣踐踏。
“沒有!我沒有!”她的嘴唇抖得厲害,可說出來的話卻堅定無比。
還在狡辯是麼?元敖厭惡地皺起眉,“滾出去!”沒有什麼可談的了。
蔚藍顫抖著站起身,其實她來的時候也沒抱太大的期望,只是覺得不做最後的努力,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然她親口承認背叛?
她看著步元敖,他低頭寫著字,好像她不存在。
這五年的苦等,病痛的煎熬,無休無止的期盼,從未改變的愛戀……現在已經成為她最貴重的東西了!
他的愛沒有了,可她的愛還在!
她要帶著這份乾乾淨淨的感情下黃泉,他什麼都可以玷汙,什麼都可以破壞,唯獨這份情感,他不能!
“元敖,我沒有背叛過你,我一直遵守自己的承諾。”她冷冷笑了,重逢後第一次譏諷他。他的承諾不過如此,就算有再充分的理由,他的承諾不過如此!可她不一樣,既然她說了,就堅守一生一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部的力量撞向屋角的紅漆大柱。
蔚青,蔚紫,步家,蔚家……她全都不管了!
為什麼她就不能自私一回呢?
她早已經不想活了!
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她聽見元敖變了聲調在大喊著什麼,雖然走得匆促,她卻覺得無比輕鬆。
終於……她解脫了。
頭很疼,身體也疼,好像很多針在扎她,刀在割她。
有人抬起了她的頭,好像在包紮,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
“……不嚴重,用這點力氣去撞柱子,能死就怪了……”說話的人很刻薄,手卻很利落,幾下就包紮完畢,蔚藍覺得傷口一陣清涼。”以後這種尋死覓活的人不要找我來救!我很忙,沒功夫陪這些無知婦人鬧!她要死,你就讓她死好了。”
蔚藍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有些熟悉的床帳,是元敖的房間……
她沒有死成,大概是力氣不夠,病弱真不好,尋個死也這麼波折。
“醒了?”元敖的聲音無起無伏,聽上去很平靜。
蔚藍沒反應,她已經不想對任何事情掛懷了。
“閔瀾韜,取我一些血,份量你要把握準,給治療寒症的藥作引,只能緩解不能去根。”元敖冷聲說。
蔚藍的眼睛看向他,是要救蔚青嗎?她聽得有點兒胡塗。
閔瀾韜愣了下,“寒症?哦……”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看了蔚藍一眼。
蔚藍也看清了這位說話刻薄的醫者,居然很年輕,看起來比元敖還小一些。白白淨淨,像個文弱的書生,五官俊美。雖然及不上元敖標緻,也算相當出色。
他從桌上的藥箱裡拿出一把小小的刀,利落地在元敖的手指上劃了一個小口,用瓷瓶接了血,封好。
元敖接過瓷瓶,目光鄙夷地輕輕轉動,“這血夠讓蔚青舒服一陣子,你若表現的好,我就再給下回的份,直到……你承認背叛。”
蔚藍閉上眼,突然覺得無比疲憊,他不讓她死,他要留著她贖他心裡的罪。隨便吧……以她的情況也撐不了多久了,能緩解蔚青的病情也是好的。
元敖叫來一個下人,吩咐他把瓷瓶送給容謙,蔚藍聽了,心裡一鬆,不知道是睡過去,還是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