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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長沙至上海的火車即將到站。

嬴政在扒著三等車廂的車窗,火車還在嗚嗚前行,現在能看到一點不一樣的建築了。

花崗石壘砌的歐式銀行,廊間的長衫與洋行西服,玻璃彩窗,有軌電車。

里弄磚牆的,褪色的朱漆門楣,還有少見的霓虹燈。

嬴政甚至能看到法租界的鑄鐵陽臺和鐘樓。

這些是他在長沙從未見的繁華。

更像是大國和西洋交匯的縮影。

兩個小傢伙看的目不轉睛,魏見星知道他們在瞧什麼。

“以後我國也會有高樓大廈,油彩馬路。”

車窗的風吹動的時候,魏見星盯著法租界另一個國度的旗幟,語調重了幾分。

“還有,我國以後不會再有租界區了。”

“一定不會!”

劉徹不知道短髮母親為什麼從來都這樣篤定。

那些橫在她面前的世道荊棘,都未被她放在眼裡。

一如她永遠願意,也永遠堅定的抬腳,邁步,前進。

火車到站的鈴聲很大,叮叮響的清脆。

烏泱泱從車廂上擠出來許多人,一等車廂的貴太太都用手帕捂著鼻子。

魏見星一隻手提著藤箱,牽著兩個孩子下車,混亂擁擠一陣後,找到了一個報童。

現在是1916年4月,魏見星手裡拿著一份剛剛購買的青年雜誌,豎寫著第一卷第六號目次。

二月十五日發行。

第一篇文章,正是仲甫先生所撰,名為吾人最後之覺悟。

“由專制,趨於自由。由個人,趨於國民。由官僚,趨於自治……”

“文以載道,吾便是如此……”

魏見星肉眼可見的亢奮,上海思想的確活躍,甚至無人禁止此類書刊印發。

他們已經在尋找思想道路的路上。

激動之餘,魏見星也開始收起雜誌,開始尋找住所。

之前在長沙的時候還能居住在破廟中,現在必須要租房子。

但魏見星早就找到目標,現下她只有一個要求,靠近青年雜誌所在。

新青年編輯部在漁陽裡,因為在一年多前被劃分到法租界新界,大國無權管轄,暫時反而形成真空地帶,思想言論極其活躍。

魏見星打算在附近尋找一間便宜房子,以便於瞭解青年雜誌與思想。

1916年的上海的確稱得上紙醉金迷,在這裡租一間最便宜的房子一個月,能在長沙租同樣的房子五個月甚至更久。

房間不大,僅有一間臥室和客廳,外面院子是茅廁。

有電燈,儘管不算明亮,但使用很方便。

為了繳納租金,魏見星只短暫交了一個月房租,放下行李後,開始在外面接一些工。

每天清晨外出給窮苦百姓代寫家書,直到下午,之後則是開始默默調研上海最底層民眾的生活區別。

因為有各國投資,上海底層的黃包車伕和碼頭力工很多,工廠工人數量遠超長沙,提供了許多樣本。

晚上魏見星則是帶著調研資料回到房間,給孩子們帶回來一點白菜水餃,正在外面的小煤爐上熬煮。

現在已是六月,天氣漸漸暖和,嬴政和劉徹脫了棉襖,穿的兩層單衣,也不覺得寒冷。

彩色玻璃窗的光透過時,嬴政淡淡開口。

“此地也是大國疆土,但白皮膚藍眼睛之異族林立,時局更為艱難。”

“看來是沒什麼希望。”

“短髮母親所謂思想革新,只怕是妄想。”

劉徹少有附和點頭,抬頭時正巧能看到遠處教堂聳立塔尖。

“百年內,此地必定戰亂不止。”

“上海富庶,接壤海洋,實為兵家必爭之地,想要變革,極難。”

煤爐灶做飯很快,魏見星端著兩個小碗,豬肉和白菜的香味從水餃裡彌散。

“小寶寶們,吃飯了,。”

魏見星一點點吹涼,喂到兩個孩子嘴邊。

短髮母親很好。

劉徹和嬴政各自神色複雜,張口吞嚥。

兩個各自時代的晚年帝王,竟當真被人當成孩童。

吃過飯後,魏見星開始在桌案上整理調研資料,一邊書寫。

既然決定加入新青年,必然要有文章。

魏見星看了前面幾卷青年雜誌,從第一卷第一期的敬告青年,到第二期的今日之教育方針,都在針對一個方向。

變局。

青年雜誌的思維方式與其他不同,他們認為政治的前提是思想啟迪。

而思想啟迪需要什麼支撐?

魏見星提筆,筆鋒尖銳,落定。

【文人實踐之理念探討】

【吾嘗於長沙街頭巷尾學術之地張貼小組學習告示,尋志同道合之友人,團結進步青年,創建學習小組,後於株洲段工人處實踐改善工人待遇,思及思想之變革,遂成立團結學會……】

【今之論學問者,多囿於書齋辯經、報章論戰,然文心貴乎踐履。真學問自市井炊煙裡淬鍊,非止於鉛字油墨間……】

【所謂文人風骨,不在拒新守舊之爭,而在能否將硯中寒梅,栽進滾燙塵泥。】

筆墨初歇,這一刻,魏見星開始投稿青年雜誌。

青年雜誌編輯部。

紙張翻閱忙碌,有成員易白沙默默看著近期投稿。

直到看到一份娟秀字體,翻閱的動作停在半空。

“吾嘗於長沙街頭巷尾學術之地張貼小組學習告示,尋志同道合之友人,團結進步青年,創建學習小組,後於株洲段工人處實踐改善工人待遇,思及思想之變革,遂成立團結學會。”

有意思,他開始繼續看下去。

“今至上海碼頭,代寫家書,及詢工人薪酬,安全保障,每日口糧,家中孩童教育之具體調研如下……”

碼頭書信工錢很少,但這人主動前往,在拮据生活中,竟還在持續調研。

這種文章方式很新。

易白沙愈覺驚歎,

群益書社陳子沛、陳子壽兄弟越聽越覺得言之有物,也跟著繼續開口。

“吾輩當效王觀堂以甲骨證史,非但考據殘卷,更要俯身拾取街頭白話、工廠號子。近日見有同儕譏諷白話詩如俚曲,卻不知勞工夜校裡……”

“好啊,仲甫,此人和你想到一處去了。”

“不用典,不用陳套語,不講對仗,不避俗字俗語,更不是無病呻吟。”

陳獨秀聽到眾人拍案驚奇,入目處竟滿是寫實數據,想必是此人一一考證所得,一時驚豔。

“所謂文人風骨,不在拒新守舊之爭,而在能否將硯中寒梅,栽進滾燙塵泥。”

直看到筆名落款辛丑二字,始覺酣暢淋漓!

“說得好,爭來爭去,最終仍要落到柴米油鹽!”

“好一個奇人,字跡娟秀,視角清奇。”

“登報,我親自寫信邀約撰稿!”

…..

大宋。

熙寧二年,四十多名提舉在王安石注視下離開,開始推進新法。

彼時他抬頭盯著光幕,也在唸誦。

“硯中寒梅塵泥開,好啊,寫得好。”

“讀書人慾變動天下大勢,首要便是要知曉什麼叫天下。”

“農戶播種施肥是天下一部分,工匠打鐵亦是,不見百姓如何生活,不知施肥一畝幾何,談何變法?”

“變法之言,於天下百姓而言,若事不關己,則漠不關心,天下人不認可,這法就變不成。”

“故非得落在每一個百姓生活日常之中。”

“這是開始在天下發聲之地,一群文人開始發聲了嗎?”

石桌上茶香氤氳,王安石胸中激盪,愈發好奇晚年帝王都參與經歷了什麼。

現在正式開始參與天下發聲,儘管聲音仍舊微弱。

只是王安石也苦笑著。

民國或許可以,但大宋不行。

大宋那些文人,如何能放下身段,去和這些庶民一同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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