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師傅到底是人…還是其他什麼…？”
李思嫻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疑問，是因為這一晚幹鑫展示出的所有手段，實在太過簡單粗暴。特別是摺疊、吞噬、手撕魂體的舉動，都讓她聯想到了恐怖片和恐怖小說裡對於邪祟手段的描述。
“你瞎說什麼！小幹師傅剛剛才救了我們全家！”
李志遠厲聲呵止住自己女兒，而後面朝幹鑫，鄭重鞠上一躬，“小幹師傅，這姑娘從小被我寵壞了，說話不過腦子，還請你多包涵。”
幹鑫並沒有回應，自顧自地看向門口，眉頭緊鎖，神情嚴肅。
“以後但凡有任何用得著我們李家的地方，您只管找他們娘倆。
小嫻，你當著爸爸的面發誓，以後幹師傅如果有任何要求，你都會盡心盡力去辦。”
幹鑫依舊沒有回應，讓李志遠更篤定他是在生李思嫻的氣，拉著女兒拼命找補。
但幹鑫之所以會面色嚴峻，是因為他察覺自己犯錯了，而且還是低級錯誤。
李志遠的魂體，經過先前的反覆摧殘折磨，已經變得非常虛弱，如果他不能及時被鬼差送去陰司，那等待他的就只有魂飛魄散這個結局。
但現成的鬼差，剛剛被他親手殺死了。
而且從李志遠死亡至今，李家一直沒有出現過其他鬼差。這讓幹鑫幾乎可以肯定，負責管理這一片區域的鬼差，應該就是李可本人。原來她所謂給李志遠一場風光葬禮的說辭也是假的，根本目的是把他帶回自己的轄區，好方便處理。
想到這，幹鑫覺得自己實在蠢得可以，忍不住狠狠抓揉起自己的頭髮。
“我剛剛犯蠢了！”
聽完幹鑫的講述，李志遠表現得很平靜，李思嫻則情緒激動，直接大哭著跪倒在幹鑫面前，求他救救自己父親。“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或者您再把我爸爸吞進肚子裡呢？求求您救救我爸爸！”
“對不起，我真的不會任何把魂體送進陰司的方法。”
幹鑫如實回答，沒給她無法實現的希望，眼下很殘忍，但卻是短痛。
李思嫻直接癱坐在了地上，豆大的淚珠伴隨輕微的啜泣聲不停從她臉頰滑落。
“沒事的，爸爸本來就已經是死人了。”李志遠輕聲安慰著，滿臉溫柔。
“哇！！！”
李思嫻不再剋制，終於大哭起來。
眼看著自己女兒已經哭成個淚人兒模樣，但自己卻連一個最尋常普通的擁抱都沒法給她，李志遠只感覺有一把無形的刀，將他心口割開，並在其上反覆攪動。伴隨著巨大的無力感，他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嗒……嗒……嗒……
李志遠那本應是無形的淚水，竟滴到了李思嫻手背上，將其打溼。
“小幹師傅！”
李思嫻舉起手，衝著幹鑫大喊。
幹鑫快步走到李志遠身邊，試著伸手接住他掉下的眼淚，但那些淚水卻無法在他手裡形成實體。
於是他拉起李思嫻的手，將其雙手置於自己掌心之上。
這一次，眼淚滴落在李思嫻的手心，並開始融合凝固，最終變成一顆玻璃彈珠大小的透明球體。
“這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先把它收好，之後我帶你去問問別人。”
“連你都沒見過的東西，是不是意味著有奇蹟，是不是意味著我爸有救了。”李思嫻心底又升騰起一股希望，畢竟這樣不尋常的情況之後，往往會有奇蹟發生。小說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一定沒錯！
“應該沒有奇蹟……”
因為幹鑫並沒有感知到李志遠的魂體有任何好轉跡象，殘存的力量仍舊還在消散。
“別浪費時間了，好好告個別吧。”
說完，幹鑫便轉過身去，他見不得這樣的畫面。要不是之後還要替那些被李可祟上的親戚破解，他肯定會直接逃走。
“老爸……”
身後傳來李思嫻的哭腔。
咦！
幹鑫抽出一支菸送到嘴裡，點燃深吸一口，卻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看來自己真的受不了一點父子情深的畫面！
後背還在傳來陣陣涼意。
幹鑫無奈地搖搖頭，苦笑起來。
看來自己這毛病還加重了，至少適應時間比之前長了不少，不然沒法解釋為什麼自己此刻依舊感覺脊背發涼。
不對！
這涼意並非出自他本人。
而先前李可魂體消散的地方，此時竟升騰出一抹身影。
“看來真的有奇蹟。”幹鑫感知到，那身影的氣息來自陰司。
聽幹鑫這麼說，李志遠父女的臉上都顯露出喜色。然後他們就聽到那身影說，“膽敢殺害鬼差，按陰司律，當誅！”
身影逐漸清晰，化作中年男人的模樣，一襲黑色長袍裹滿全身，他那張毫無記憶點的臉，也被碩大的帽子掩蓋了大半。
“判官？”
中年男人並沒有回答的幹鑫的問題，區區凡人，膽敢在向他提問時不用敬語，不對他出手已經是自己天大的仁慈。
“是你做的？”
中年男人看向李志遠，李志遠立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這實力，比起李可要強上太多。
“是的。”
李志遠咬牙承認，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將矛頭對準自己，但小幹師傅是因為自己的請求才會斬殺李可，這個恩情他得還。
“這兩人可有份參與？”
“沒有，是我一人所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志遠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演電視劇，說辭都是拿腔拿調的。
“可他二人並未阻止你作惡，也該死。”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要去地府告你！”
李志遠威脅道，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他是在強撐。
中年男人笑了，那種掌控他人生死，看他們痛苦崩潰，最終如螻蟻般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感覺，又回來了。
他忍不住閉上眼，細細品味，慢慢享受。
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實在是美妙啊！
一陣拳風自身後襲來，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個年輕人。
初降臨時，中年男人便探查過那一男一女的氣息，都感知不到一點靈。所以之後他才會將姿態擺得如此之高，畢竟他不是李可那生瓜蛋子，不打無準備之仗。
雖然已經感知到那年輕人正朝自己揮出拳頭，中年男人卻並沒有打算回頭，幾道煞氣從他背後溢出，幻化成兩條粗壯的臂膀，一隻用來接住他打來的拳頭，另一隻則用來將他扇倒在地，必須還是先飛出去再倒地。
這畫面，光想想就覺得高級，殺人，還誅心。
中年男人笑了。
中年男人又想哭了。
因為那個明明他感知不到一點靈力的年輕人，突破了他的煞氣，貫穿了他的魂體，此時正抓著他的胸口，將他緩緩提起。
原來那螻蟻，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