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國謙王的軟肋,會是梧國太子最想控制和殺死的人。
也會是梧國和友國詔國聯盟最大的隱患。
太子游昭,皇后所出,所有皇子裡最乖巧和低調的一個。表面他從不參與黨爭,背地裡卻是朝堂最大權臣王嵩的主子,近年來還有風聲說他和前朝餘孽都有牽扯。
而皇上身體越發不好,遊昭蟄伏太久,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作為皇上的心腹,蘇暮從來都是太子的眼中釘。
八年前的雪山上,那是太子一派第一次對蘇暮動手。
因為蘇暮的父親在皇上還是皇子時,是對方最過命的兄弟,所以從蘇暮懂事起,父親就要求他對皇上效命了。
氣人的是,蘇暮的才華太過耀眼,無論文治,亦或武略,他都是手到擒來。太過奪目的光芒,太子和皇后一商量,就決定扼殺在搖籃裡了。
所幸,蘇暮遇到了懷宛,活了下來,還因此,查到了太子身上。
那次以後,太子就選擇了養精蓄銳,步步為營。蘇暮的父親也是在那時隱退,為了調查蘇暮的血可以解百毒的事,也是為了保全整個蘇家。
他四處遊歷,走訪,至今未歸。
而今,在蘇暮雙腿殘疾之際,懷宛替嫁。她的美人計還做的如此明顯。
不僅新婚當晚下毒,才兩天時間,就……對他投懷送抱了。
他的小哭包,實在是操之過急了。
聯想一下大學士府最近的動作,蘇暮幾乎可以肯定,懷宛就是太子派過來殺他的人。
太子狠辣,最喜歡的就是控制人的手段,懷宛一定有把柄或者軟肋捏在他們手裡,而且,她極大可能也被下了毒。
難解的是,今日蘇暮趁機讓大夫給她把脈,大夫竟說無法分辨。她的脈象雜且亂,一時根本找不出有沒中毒,何種毒,甚至可能不止一種毒。
念及這些,蘇暮打算明天晚上親自去黑市一趟,那裡有整個梧國最為隱秘的情報深淵。
各種奇珍異寶,藥材,乃至皇室秘聞。只要以物換物的等價原則得到滿足,它可以滿足你所有期待。
他需要可鑑毒的藥材,才能幫懷宛擺脫控制。明面上,他也必須配合好懷宛,萬一她還有家人在,定是被太子抓了起來。
剩下的另一條,隱患。他需要杜瑩瑩的幫助。今天說好的要找她,也因為懷宛生病不了了之。
長夜美好,燭火葳蕤。蘇暮思緒翻湧,盯著懷宛一看就是整夜。說看,也只是一個側臉,連半張臉都看不到。
或許是不想讓他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她把頭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貼他很近,近到蘇暮花了幾個時辰的時間才平靜下來。
但她終是睡熟了的,蘇暮看到了她眼角流下的淚。那一瞬,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確定的那一刻心底是難言的酸楚。
翌日天還沒亮,蘇暮就爬起來了,在蘇苑外面的花園裡等著杜瑩瑩。
花園裡種的是大片的梅花,只有一個品種,花瓣是極淡極淡的粉色,簇簇開滿,昏暗的天色下像極了白雪掛滿枝頭。
蘇暮推著輪椅,一枝枝地選起來。他穿得單薄,挑選梅枝的模樣專注溫柔,因常年練劍,他的手指不算纖細,折梅的動作輕之又輕。
一個時辰後,他滿意地做好了兩束。杜瑩瑩也在這個時候出來了。
“表哥!你怎麼這麼早。”杜瑩瑩連蹦帶跳地朝蘇暮跑了過來,今天她一身淡粉色,和梅林相襯極了。
跑到近處時她有些不高興了,怎麼蘇暮的睫毛上都掛著水珠啊,這得是有多重要的事,這麼早就等著了。
昨天午後小武傳的話,說想聊一聊,她心想,左右不就是第十一次拒絕唄。可現在這個架勢,未免有些太過隆重。
“表哥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等著了,不是那個嗎?”
“瑩瑩,是,但我還有其他事拜託你。”
“?拜託我?表哥我,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吧。”她更不高興了。
今天不止是要被拒絕,界線怎麼也畫清楚了。打六歲她喜歡蘇暮開始,每次表白得到的都是“我不喜歡你”。
直到他十歲那年,上山打獵受傷,回來後,蘇暮再沒有等過她表白。每年他都會主動找到她:“我不喜歡你。”
並且,加上了一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杜瑩瑩知道,他們在年復一年的相處中早就是家人般的存在,他如此直白了當,何嘗不是另一種溫柔。
她無處可去,蘇暮不忍趕她走;她打理王府,是她非要過來的。蘇暮作為家人的好,一點都沒有少過。
她只是恨,到底是誰就這麼輕易地得了他的心。爾後的每一年,這句他都會加上。
這次?
還沒想完呢,年輕男子把輪椅往後推了推,以便視線交融。隨之,他如過往的十次一樣,清秀俊逸的面龐上是淡淡溫柔:“我很喜歡一個人,我不喜歡你。”
他的聲音一直低沉,語氣堅定,亦一直看著她。不同的是,開口時他眸中情意繾綣,落尾處竟半分也無。
他做得如此明顯,他,故意的。
杜瑩瑩只覺得心頭絞痛,不止是他的態度,還因為……
這是他第二次變了理由。
他很喜歡一個人,不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難受地在石凳上坐下,注意到桌子上兩束梅花。吞了吞扎心的事實,杜瑩瑩回望了他。
青年把輪椅再往後搖了搖,稍微隔開一小段距離來。
然後,他挺拔坐著,雙手於胸前作揖禮,深邃眸中是誠摯真意:“瑩瑩,作為你的家人,你能否答應我,日後,若你力所能及,在我求你救我一命時,你一定救我。只要一次就好。”
杜瑩瑩雙手微屈,這是何意?什麼叫她一定救他?這難道不是事實?
不喜歡就不喜歡唄,她早說的明明白白了,她喜歡一個人是她自己的事,並不需要回報或者任何條件。
喜歡就喜歡了,她無怨無悔。
又無怨懟,又是家人,怎麼會有不救他的道理。他這樣說,必定是知道了什麼?
畢竟,前面那一句,他提到的是,在她力所能及時。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不會武藝,又無權勢,怎提的力所能及之時?
捋完這些,她嗓子眼有些提起來了。
遂,她問:“表哥,你一直都是我的表哥,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