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縣，和其它縣郡不一樣，安陽縣進城有個人力車馬費。
進城一文錢一人，出城不要銅錢的。
挑擔的兩文，推獨輪車的三文，牛車騾車有貨每輛車另加十文，沒貨一輛加五文。
出城不管是人或者車，都是不收費用的。
花青牛揹著麻包，領著黃鼠大大方方地往城門口走，並沒有避著城門口守城門的官爺。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兩個衣衫破舊的孩子走在其中並不打眼。
城門雖大，守城門的小卒卻有十數人，兩邊戰列，中間用幾個拒馬槍阻擋，只有過車的時候，才會扯開一側放行。
進城的靠北城牆進，出城的靠南城牆出，兩邊涇渭分明，並無交集。
城門剛開不久，城門口的人有些擁擠，進城的急著進城，出城的也想著早些出城。
進城的有推車進城賣貨的，挑擔子進城送柴火的，也有附近村子趁農忙還沒開始進城找活的。
出城的大部分都是安陽縣的百姓，也有駕著騾車運送貨物出城的商隊。
花青牛和黃鼠順著人流往外走，他們前面是一個商隊的騾車隊，騾車上上面堆著高高的貨物。
最後一輛車還在城內，前面的頭車已經出了城，行駛到百米開外。
黃鼠一手拎著把瘸腿的椅子，一手拽著身後的麻包，時不時的還放下椅子幫著推一把車。
“哎。”
眼看兩人就要出了城，一個乾癟黑瘦賊眉鼠眼的漢子，攔住了走在前面的黃鼠。
“你倆什麼時候進城的，我怎麼瞧著眼生的很？”
花青牛這些日子進城都是翻城牆，出城都是從城門口，進進出出好幾日也沒被攔住。
今個第一次帶著黃鼠出城門，就被官兵攔在了門口，只能說運氣有點不大好。
黃鼠有些慌張，先瞅了花青牛一眼。
一雙手抖的不像話，只能緊緊扯住自己的衣角，也虧得小喜娘縫的針腳密實，不然這身舊衣非被他扯爛了不可。
他們是怎麼進城的，黃鼠當然知道，青牛哥說出城不要錢，怎麼他們就被攔住了呢？
花青牛臉上堆滿了笑：“官爺，小的兄弟是年前逃荒來的這，就住在城西的城隍廟。”
攔路的官兵不屑地嗤了一聲：“逃荒來的？那你這麻包裡是啥，不會是在城裡偷來的東西吧。”
周圍的人一聽，竟然有小偷，紛紛避讓。好似靠花青牛兩人近，也會被冤枉成小偷一樣。
“是在長椿街灰堆裡撿的東西。”
花青牛將麻包放下，解開給守城們的兵丁看，“小的想著這些破爛城裡人看不上，送去鄉下，說不定能換點瓜菜飽腹。”
黃鼠的麻包是空的，手裡拎著個瘸腿的椅子。
花青牛的麻包裡，亂七八糟放著不少東西，有撿來的銅盆，還有撿來的帕子，爛掉的破鞋。
牡丹姑娘給的一包東西被壓在最下面，不仔細翻，是看不出下面是什麼的。
麻包一打開，一股說不出的味。
兵丁捂著鼻子探頭看了一眼，忙揮手：“交了錢再走。”
“不是進城才收錢嗎？”黃鼠狐疑，怎麼出城也收？
“呸。”
攔路的小卒不屑地啐了一口，“別以為爺不知道，你們這些小乞丐進城翻牆，出城走城門。都像你們一文錢不出，我們哥幾個不得回家喝西北風去。”
“可是……”
黃鼠還要開口，被花青牛一把拽住。
兩文錢，他們剛好有，真要和這官爺頂撞起來，以後出城怕是有數不盡的麻煩。
花青牛將麻包放到腳邊，掏出今天小姚給的銅錢。
他只捏出兩枚銅錢，小心地遞過去：“官爺，這是小的兄弟倆的，回頭我們進城，就不能再收了。”
“你說不收就不收？”
守城小卒一揮手，擊打在花青牛的手腕處，任由他手中的兩文錢跌落在錢箱裡。
“你們倆進城一文，出城一文，少一文都不行。”
黃鼠急了：“為何？”
花青牛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也沒阻止住他脫口而出的兩個字。
“為何。”
守城小卒不屑地瞥了黃鼠一眼，“爺高興，除非你倆不走東城門過。”
黃鼠咬牙，攥緊拳頭。
他們就住在郭家莊，緊靠東城門，要想進城必須從東城門走。
進城出城這人竟然要收他們兩份錢，這不是故意為難他們嗎。
花青牛一聲不吭，攥緊黃鼠的手臂：“走。”
“走？誰讓你們走了？”
守城小卒抬起手中長槍，擋在花青牛兩人面前，“進城的錢還沒交呢。”
出城收錢已是為難他們，現在還要多收他們一份錢，這已經不是為難了。
花青牛彎下脊背，小聲道：“我們沒錢了。”
其實還有兩文，只是他知道就算自己給了，對方還是不會放過他們。
“沒錢出什麼城。”守城小卒咧嘴冷笑。
“那我們不出城了。”
花青牛拎起麻包，拽著黃鼠準備退回城裡。
“爺讓你們走了嗎？”守城小卒抬起手中長槍就準備打，沒提防被人一把抓住。
“週五，這麼忙，你怎麼和兩個小乞兒計較起來了。不過是兩個沒爹沒孃的小子，讓他們出去吧，別把城門口給堵了。”
說話的人三十出頭，濃眉大眼，面如重棗聲若洪鐘。
週五不滿地看了一眼花青牛，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同袍，擰眉問道：“張三，你可別爛好心，這兩窮小子可不像好人。”
“行了行了，就你週五事最多，該乾的事不幹，攔著兩個窮小子有什麼用。”
說話的人一看就是這幾人頭目，小卒都拿的長槍，他卻挎著腰刀。
頭目不耐地揮手，“小子還不快走，別在這擋著道。”
他最煩這個週五，整天沒事找事。
他不過和張三去一旁說了兩句話，這小子就拿著兩個流浪兒消遣，也是閒的蛋疼。
花青牛沒急著走，而是恭敬地看向說話的小頭目：“官爺，剛才這位爺收了小的兄弟倆兩文出城錢。”
原本就是不合理收費，聞言小頭目眉頭一皺，不滿地瞪了週五一眼，從錢箱裡摸出兩文錢迎面扔了過去。
“快滾。”
黃鼠還有些沒緩過神來，花青牛已經撿了錢，用力地拽住他的衣袖往城外走。
走出城門，花青牛回首看向城門，面色微沉。
儘管今日是出了城，可他到底是在官兵面前露了臉，以後怕不好隨便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