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黃鼠正盤腿坐在石頭上喝粥。
早上煮的菜粥，狗蛋沒捨得吃完，給黃鼠留了大半。
“青牛哥，吃粥不。”
“不吃。”
花青牛進屋，先將昨晚蓋的棉被抱出來，晾在外面架起的竹竿上。陳老留下的被子算是好的，起碼裡面的棉絮還能看。
兩床被子，花青牛和黃鼠他們一人分了一床。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想去死人堆裡扒一扒，也許能撿到有用的東西。
可等他們去才發現，別說是被子，就連那稍微好些的衣服褲子都被人扒了個乾淨。
不嫌棄的自己穿，嫌棄的，洗乾淨送到舊衣鋪子也能賣個幾文錢。
更別說貴重的東西，那是想都別想。
黃鼠喝完粥洗了瓦罐，跟著將他們那床被子抱出來，搭在另一邊的竹架上。
“青牛哥，我們現在就上山，還是等狗蛋暖暖他們一會。”
“不急。”
花青牛將兩個口袋拎起，倒在屋門口的平坦處：“先把能用的東西整理出來。該賣的賣，該換的換。”
“哎。”
聽說要收拾東西，黃鼠立刻興奮起來。
東西有一部分是他撿的，有什麼東西他還是很清楚的。
這一堆東西，就算賣不到錢，起碼能換點吃的。不說多，兩日該是不用愁餓肚子了。
花青牛和黃鼠隔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相對而坐。
“青牛哥，你說那個牡丹姑娘給的東西能賣到錢不？”
“拿去舊衣鋪子總能換個幾十文吧。”
花青牛沒想那堆舊衣，卻想著牡丹那種豔光四射的臉。
牡丹姑娘吩咐他的事情還沒做，回頭得去城隍廟找小豆子他們，和他們說一聲讓他們留意著。
也不知道一個花樓的姑娘，在縣城看房子作甚，難道準備贖身？
“能換幾十文呢呀！”黃鼠高興的直搓手。
如果能有幾十文錢的話，他們就能買些鹽和豬油，家裡缺油少鹽好些日子了。
吃的少，沒油沒鹽，他和狗蛋七八日才拉一次屎，拉不出來的時候就互相幫著用小木棍掏。
能有油鹽吃，想來要少受些罪。
想到即將到手的幾十文銅錢，黃鼠的幹勁都足了幾分。
碗碟要收拾出來藏好，等會暖暖和狗蛋回來，讓他們拿去莊子換點糧或者菜。
瘸腿的椅子是黃鼠扛回來的，待會送去木匠大叔那，看看能不能換幾文錢或者換點糧。
斷成兩截的木梳，黃鼠拿半個，花青牛留半個。
還有這癟掉一塊的銅盆，也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敲平整了就是個好東西。
黃鼠拿著被花青牛勉強敲打好銅盆，越看越歡喜：“青牛哥，這東西洗刷乾淨，也能換不少錢吧。”
花青牛專心整理手中的東西，連頭也沒抬：“也值不了什麼錢。”
東西是他撿的，自然清楚的很。
這銅盆是沒壞，卻是掉了好幾處的漆，也癟了老大一塊，要想修復成原來的樣子，很難。
這舊銅盆就屬於窮人沒錢買，富人看不上。
“這可是銅盆。”
黃鼠將盆抱在懷裡，捨不得放下，猶豫了半天。
“就算不能賣，我們也可以留著用，洗臉洗菜總用得上。青牛哥，這銅盆我們留著用吧。”
拿出去換錢，其實也換不了幾個錢，還不如自己留著。
他們這兩個窩棚，除了棉被和煮飯的瓦罐就沒別的好東西。
花青牛搖頭：“你看我們這窩棚，留著這銅盆適合嗎？”
他們藉著陳爺爺的光住在了郭家莊，可他們到底不是郭家莊人。
誰家菜被拔了，雞蛋被偷了，都要繞著莊子罵三圈，最後總是會把懷疑的目光落在後山這幾個外來的孩子身上。
也不怪人家防他們，實在是他們剛來的時候餓的很，也確實拔過東家的菜薅過西家的苗。
見黃鼠洩了氣，癟了嘴在一旁耷拉著腦袋，花青牛抬手在銅盆上一敲。
“你聽聽這聲，真脆亮。待會你把這銅盆送去郭大春家，郭大春初六要娶新媳婦，這銅盆問他要還是不要，要就讓他給十文錢。”
銅盆貴重，十文錢真是很便宜的價格了，哪怕它是個舊的。
這便宜，卻也不是人人捨得。
黃鼠問：“那要是大春哥不要呢？”
十文錢，對郭家莊人來說不算大錢，卻也不是人人捨得的。
是銅盆沒錯，不過也是個掉漆癟了又敲好的銅盆。
“會要的。”
花青牛順手將銅盆扣在黃鼠的腦袋上，“郭大春的媳婦是前莊的房小翠，那是個掐尖要強的姑娘，多了個銅盆，她必定是歡喜的。”
何況花樓裡的銅盆，樣式可是頂頂好的。
“還有你和大春說清楚，是在花樓附近的灰堆撿的，他要是不要再帶回來。”
到底是花樓裡撿的東西，得讓大春有個數，省的回頭那天知道覺得膈應。
見黃鼠拎了盆站起身要走，花青牛又多叮囑了一句：“記得找大春，別找大春的爹孃。”
大春爹是個不能做主的，大春娘聽說是個過日子仔細的，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最好。
“哎，知道啦。”
黃鼠跑的快，去大春家一個來回不過一刻鐘的樣子。
回來手裡不但拿了十文錢，還抱了大春給他的兩個蘿蔔。
黃鼠興沖沖地將十文錢遞給花青牛：“差點就被大春娘撞見。”
大春娘是個手緊的，這銅盆不能吃不能穿的，對她來說花十文買箇舊銅盆，還不如花十文錢找木匠打兩個結實的木盆。
郭家莊大部分人家有田地有桑田，日子過的還算富足，民風也就不錯。
但是總有婦人節儉慣了，一文錢看得很重。
不過，婦人心眼小是婦人，比如東西賣給郭大春，他就有辦法能讓他娘不去張口。
十文錢買個銅盆，還是很划算的。
“這錢你留著。”花青牛沒準備收這十文錢，卻被黃鼠硬塞進口袋裡。
“我不要，青牛哥收著買糧。”
“也好。”
花青牛也沒和黃鼠客氣，掏了塊破布出來，將小姚給的四文和十文錢放到一起。
仔細裹好，又塞在兜裡。
一個月前，他們還餓得不知道東南西北，現在已經有了十四文錢的鉅款。
黃鼠眯著牙偷樂，他爺在天之靈一定看見了，他現在跟著青牛哥，日子越過越好了呢。
手裡都有餘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