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扣在扳機上的食指微微一動,陸瑾寒的膝蓋便重重砸向地面,發出“咚”的悶響。他渾身顫抖,昂貴的西裝褲立刻沾滿灰塵,精心打理的髮型散亂地耷拉在額前。
“別……別開槍!”他聲音發顫,雙手下意識舉起做投降狀,“棠棠,你冷靜……”
沈棠的槍口紋絲未動,冷眼看著這個曾經讓她痴迷五年的男人——此刻的陸瑾寒哪還有半分錦城東區新貴的模樣,活像條被嚇破膽的喪家犬。
原來我曾深愛的男人,也不過如此。
沈棠頓悟,對自己有些失望,與此同時玩心大發:若是厲川,和陸瑾寒又會有什麼不同。她想到這裡,戲謔地勾起唇角,手腕一轉,槍口猛地對準了厲川。
整個走廊的空氣瞬間凝固,只剩下陸瑾寒急促的喘息和蘇玥壓抑的抽氣聲。
厲川連睫毛都沒顫一下。他漫不經心地將還未點著的香菸揉碎,任由那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自己的眉心。菸絲的香氣,襯著他冷峻的面容更加穩重,那雙黑眸愈發深不可測。
這樣的僵持不過幾秒,卻顯得過了很久。
厲川終於動了。他緩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在場所有人的神經上,直到冰冷的槍管與他的額頭之間沒了一點縫隙,才停下腳步。
“小東西……”他低笑,聲音像大提琴般醇厚,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貪玩可以……但……”
說話間,他的指腹撫上沈棠扣扳機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但……永遠!永遠!不要把槍口對準我!”他湊近她耳邊,呼吸灼熱,“記住了!”
突然一聲脆響,沈棠還沒反應過來,槍已經回到厲川手中。他單手拆解彈匣,六發黃銅子彈叮叮噹噹落在地上。
一瞬間,沈棠渾身力氣被抽走,腿一軟,陷入厲川懷裡。她的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緊實的腰腹,隔著襯衫能感受到他繃緊的肌肉線條,仰起臉,抬手勾住他的脖頸,“我好累,送我回家。”
厲川的呼吸微微一滯,垂眸看沈棠。小小的身體冰涼,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薔薇,連聲音都帶著疲憊的沙啞,軟糯糯的話語像一顆子彈,瞬間擊穿了這裡的空氣。
陸瑾寒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彷彿第一次真正看清沈棠——那個一無是處任人擺佈的乖乖女、洋娃娃,此時此刻依賴在錦城東區教父的臂彎之下肆意撒嬌,那麼自然,那麼親密,彷彿早已是他的所有物。
而厲川……厲川竟然沒有推開她。
陸瑾寒的臉色徹底慘白,死死盯著沈棠搭在厲川肩上的手,彷彿下一秒就要衝上去撕碎她。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可還沒等他開口,厲川的眼神已經掃了過來——那目光像一把出鞘的刀,冰冷、鋒利,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讓他把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嚥了下去。
沈棠閉著眼,額頭抵在厲川的胸膛上。她太累了,累到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父親的慘狀、陸瑾寒的背叛、這一路的顛沛流離……所有情緒像潮水般湧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而此時,唯一能給予她安慰的,竟是在不久之前才將她撕碎的那頭野獸。
她沒注意到厲川的手臂何時環住了她的腰,也沒注意到自己何時被騰空抱起,直到身體落入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才恍惚睜開眼——
厲川單手託著她的腿彎,將她穩穩抱在懷中。他的下頜線繃得極緊,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沉靜。
“好,”他低聲道,聲音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回家。”
沈棠靠在他肩上,終於放任自己閉上眼睛。
走廊的燈光在視線裡模糊成一片,陸瑾寒和蘇玥的身影被遠遠拋在身後。她聽見厲川的腳步聲沉穩有力,聽見他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來,一聲一聲,像最安心的催眠曲。
原來野獸的懷抱……也可以是溫暖的。
她無聲地攥緊了他的衣領,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而厲川的手臂收得更緊,彷彿在無聲地告訴她——
有我在,沒人敢靠近你。
窗外,朝陽終於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雲層,灑在兩人身上。沈棠的睫毛輕輕顫動,一滴淚無聲滑落,消失在厲川的衣領間。
而厲川的腳步未停,抱著她走向晨光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