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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正院格局,裴時念心中有數。

現在西跨院舊園情況如何,總是要看看的。

白天有白天的走法,夜晚有夜晚的目的。

不自己走一趟,怎麼知道,這裡晚上適不適合藏人,見面。

星月之下,萬物影影綽綽,不過梅園並沒有想象中的黑。

裴時念習慣了山間的夜晚,如今來到小梅園裡,平地遊走,穩當得很。

園子靠內院門只有幾棵不高的也沒什麼樹葉的小樹,枝椏疏落。

院子正中央小小的亭子邊上,鞦韆架還在。

沿著西牆往前是熟悉的一片小樹林,一眼望不透。

她蹲下,拍拍大黃。“去,往裡面跑,跑到牆下等我。”

大黃跑了幾步竄進去,很快不見影兒。

裴時念有點高興,梅園還算隱秘。

她步履輕快,朝著大黃的方向走。

走了一小會兒,已見西牆,才看到大黃蹲在那兒,老實巴交嗚嗚嗚的委屈樣兒。

“你又怎麼了?”

大黃搖搖尾巴,趴著不動。

裴時念懶得理它,她出來前已經換上了自己的粗布衣褲,理由是怕在園子裡鉤壞了新衣裳。

其實是為了方便爬樹。

總算找到一棵不太高,樹杈又比較矮的爬了上去。

從懷裡掏出一個布料再普通不過的香囊,掛藏在樹葉中。

做完這事,裴時念心情又好了一分。

她現在有心情安慰異常的大黃了。

她蹲在它旁邊,“你怎麼了?”

大黃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鋒利的牙齒隱隱顯露,只一瞬,又閉合,大頭拱了拱裴時念的手。

裴時念只能自己給它找理由。

“是不是不習慣?我都說了,讓你別跟來。”

“香囊我掛上去了,等佑伯過來,你跟佑伯走。這裡太危險,我顧不上你。”

聽見熟悉的詞彙,大黃搖了搖尾巴,更多的反應也沒有。

裴時念不解其意,拍拍狗頭。

“走吧,繞園一週,回去了。”

大黃叼起繩子放裴時念手裡,走得那叫一個快。

裴時念無語,心想,你躲鬼呢。

等一人一狗走遠,林子裡最高的樹上,跳下來一個人。

旁邊稍矮一點的樹上,也跳下一個人。

蕭紀和山白。

只不過,蕭紀剛跳下,又上了剛才裴時念爬的那棵樹。

很快找到了那個香囊。

掏出夜明珠,更清晰看見香囊外面的分層。

兩指一夾,把裡面的字條拿了出來。

只有一個字:安。

就算被人發現,也像極了祈求平安,但裴時念這麼做,蕭紀不相信她在求哪路神仙。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傳遞聯絡。

蕭紀將字條放回去,又傾身聞了聞香囊,隱隱香味飄出。

他勾唇一笑,直覺這裴府四姑娘,真的很不簡單。

初次相遇就讓人難忘,他給鈴兒雖是一時衝動,卻也沒後悔。

誰讓她當時那麼膽大直接就吃了陌生人給的藥丸,不是醫術了得,便是腦子有問題。

又是從桐豈山方向而來,很難不讓他聯想到佑菖啊。

既有求於人,他主動表達善意,也是該的。

更何況,來此地一遭,他也不全然是為了佑菖。

不管這四姑娘跟佑菖有沒有關係,最起碼跟裴府有關係,且關係不怎麼好。

說不定可以一用。

輕跳落地,吩咐下去。

“找兩個可靠的,輪番值守,看是誰來拿走了香囊。”

“是。”

被暗暗關注到一事,裴時念一無所知。

次日醒來,去錦盛院給李玥請安。

她進屋時,裡面還有說話的聲音。

只不過她剛到門口,等著人通傳時,裡面的聲音明顯小了下去。

她剛進去,還沒來得及請安,裴時蘊開始發難,臉上的嫌棄明晃晃。

“你來做什麼,晦氣!”

李玥似乎深以為然,默認女兒的看法。

裴時念見大家都在,看來是她來晚了?心思轉動,臉帶歉意,她屈膝行禮:

“給母親請安,來晚了,請母親恕罪。”

李玥本聞到了一點類似山林的清香,還算好聞,可也不想多問裴時念什麼,揮手示意她不用多禮。

“沒想到你剛回府,就知道過來給我請安,你是個懂事的 。念你姨娘新喪,也剛回來,免一月安吧。”

“謝母親。”

裴時蘊鼻孔朝天哼哼唧唧,“我還跟父親說了,清心院你也過一陣子再去,晦氣死了,聽說是你親自給淮茵裹的屍?”

清心院是裴府的家學書院。有滿樓的書籍字畫,還有族師輔學。

裴時蘊的話說完,兩個姨娘立即把頭低下,佯裝整理衣襟。

裴時伊倒吸一口氣,想開口說點什麼,礙於李玥沒開口,雁姨娘也沒開口,她也不好說裴時蘊什麼。

雲毓更是感覺到了氛圍的冰冷,默默挪了挪屁股,身子往後縮了一下。

李玥有些無奈,大靖欣賞直言敢說的人,但並不表示可以隨意說屍。聲音裡帶著警告,喊了一聲自己的女兒,“蘊兒!”

裴時蘊撇撇嘴,收了聲,心下不服。

她當然明白大靖重孝,即使姨娘身故也要守孝幾日,那便應該按著禮數來,像這麼直接燒死的人又推進水中,想想就詭異得很,野蠻賤族真是讓人發寒,還巫族水葬,以後可別說什麼水鬼索命。

她現在看著清風閣旁的池子都有那麼一瞬覺得瘮得慌,都怪裴時念!

就在李玥想說些什麼,維持表面功夫時,裴時念把裴時蘊的話當成了問題答覆,不見一絲悲痛和氣憤。

“是的,是我親手為茵姨娘裹屍。雖然燒得面目全非,但白布一裹,畫上眼睛鼻子,那白白的屍體便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大概這就是白布裹屍的由來吧,捨不得親人離去。若能放上一頂假髮,便更像活人了。

其實不用怕的,說起來,若是夜間一襲白裙,白紗覆面,倒也有幾分像,往水中一照,一般無二。”

這話說得……在座的誰沒幾套白色衣裙……

清晨本來就比較涼,裴時念音調也涼,說的內容弔詭,讓人頭皮發麻。

裴時蘊想罵人的話卡著,她看裴時念就像鬼。

她僵硬著轉動脖子看向李玥,眼神告狀。

李玥攏了攏衣襟,捏了捏袖口,訓斥開口:“說的什麼荒唐之言,以後這事,休得再提!”

“是。知道了。”

“回去吧,下元節過後,你再來請安。”

“是,時念告退。”

裴時念轉身,邁出門檻之際,聽到幾聲輕咳在背後響起,打破了沉寂。

隨即而起的談話內容,聽得就不太真切了。

裴時念眼神嘲諷,這些人活人都不怕,還怕什麼死人白偶。

屋內的人想法卻不一樣。

至少李玥覺得,裴時念乍看從容,可是那沒什麼波動的臉,加上她說的話,怎麼感覺有點傻。

或者,更確切的說,有點怪。

誰家女兒身生孃親被人說汙穢,會如她這般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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