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溪的答案當然是不能。她是酒店的VIP客人協調員,不是陸凌科的VIP私人陪玩。
酒店裡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她去處理,哪來的時間陪這位“小”少爺消遣?
“陸先生,如果您需要有人陪您玩遊戲,可以到4樓的娛樂室逛逛。”
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歩,和陸凌科拉開距離,又恢復了那副禮貌且疏離的職業態度,“時間差不多了,我這就帶您到中餐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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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溪原本計劃七點鐘吃飯,七點半去通知陸凌科,結果突然被指名去做客房管家,搞得她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將陸凌科領進中餐廳的包廂後,她今天的工作總算告一段落了。在員工食堂隨便吃了一點後,就興高采烈地跑回更衣室,心裡雀躍著:“下班啦~”
然而,她剛把腳伸進舒適的洞洞鞋裡,手機突然震動,是主管打來的電話。
“時溪,到3201去一下,看看客人有什麼需求。”
3201,是江獲嶼的園景套房,這就意味著,總裁對她的一對一服務指導即將開始。
溫時溪捏緊拳頭,低聲怒罵了一句:“非得現在開始!是活不到明天嗎!”
溫時溪實在不明白,她一個基層員工,有什麼需要總裁進行一對一指導的必要?還非得在她馬上就要下班的時候!
她無奈重新換上制服鞋,將洞洞鞋放回櫃子裡,再用力地將櫃門關上,“啪”的一聲巨響,在無人的更衣室裡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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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獲嶼向來只信財神,對其他神神鬼鬼的東西一概嗤之以鼻,算是個不太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然而,溫時溪三次“未卜先知”的表現,讓他那本就不太堅定的態度變得更加動搖。
這份擾人的好奇心讓他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手頭的正事一件也沒做成。他索性合上財務報告,決定立刻對溫時溪展開一場試探。
溫時溪按響了3201的門鈴。江獲嶼掐著表,客房服務需要在五分鐘內響應,而她用了4分33秒,勉強算合格。
酒店走廊靜謐無聲,溫時溪站在門口,笑容像精心打磨過的面具,語氣溫和得彷彿能融化夜色:“晚上好,江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江獲嶼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盯著她。他右眼下方那顆極小的淚痣,在燈光下若隱若現,無端讓溫時溪覺得他一定藏有幾段神秘的風流韻事。
門敞開著,他往回走。溫時溪眨了眨眼睛,輕輕關上門,跟著走進去,聲音依舊柔和:“打擾了。江總,有什麼我可以幫到您的嗎?”
露臺的落地窗半開著,早春的夜晚還帶著點冬末的涼意,他房間裡的空氣比走廊要冷一些。
翡麗的園景套房,白天時陽光灑滿每個角落,露臺外的藍天彷彿觸手可得。可現在,夜色吞噬了一切,只有一片深沉。
溫時溪想起趙雅婧說過,江獲嶼在露臺養蜂,便下意識地將視線投向露臺,可惜什麼也看不清,只剩幾縷城市微弱的燈光在遠處遊蕩。
“咚”的一聲打破了房間裡的沉默。溫時溪循聲望去,一瓶Fiji水躺在地毯上。
這是江獲嶼故意碰掉的,他想測試溫時溪是否真的有預知能力。但很顯然,她沒預知到這一幕。
“我幫您撿吧。”溫時溪快步走過去,半蹲下身子,撿起瓶子,輕輕放回桌上。
江獲嶼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他看著她蹲下,又看著她站起。那顆淚痣在他微微眯起眼睛時顯得格外清晰,彷彿在無聲地審視著她。
溫時溪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就好像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過一樣。
“我餓了。”江獲嶼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走到單人沙發邊上,坐下,雙腿交疊放在腳凳上,浴袍的下襬滑落,露出一截修長的小腿,線條流暢,是長期鍛鍊的成果。
溫時溪的餘光掃過他的腿,心裡冷哼了一聲,不守男德!
她走到櫃子前,從隔層裡拿出菜單,雙手遞到江獲嶼面前:“這是菜單,江總可以看一下,有什麼想吃的嗎?”
江獲嶼沒有接菜單,而是微微抬起下巴,突然換上了純真的英腔:“What are your recommendations?(有什麼推薦的嗎?)”
溫時溪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覺得他的英腔雖然好聽,但很做作。隨即自信地用流利的美式英語推薦了幾道招牌菜,從容淡定,完全沒有被他的突然轉變影響到。
江獲嶼聽完,覺得確實沒什麼可挑剔的,就伸出手,又切換回中文模式:“給我。”
他翻了幾頁菜單,目光在字裡行間遊走,最後,修長的手指在上面敲了兩下,將菜單合上,遞迴給她:“法式紅酒燴牛膝、脆皮雪花牛肉和一個雪絨豆腐。”
他神態自然,彷彿正置身於高級餐廳之中般優雅,“先這樣吧,麻煩快一點。”
溫時溪記得江獲嶼的檔案裡寫著“忌芹菜”的。她接過菜單後,便細心提醒了一句:“江總,法式紅酒燴牛膝裡含有芹菜,需不需要換一道呢?”
江獲嶼對芹菜有著近乎偏執的厭惡,但每次都會刻意點一道含芹菜的菜品,就是為了測試接待人員是否細心。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好,把牛膝撤了。”
“明白了,請稍等。”溫時溪微微彎腰欠身,隨後將菜單放回原位,準備離開去通知餐飲部。
然而,她的腿剛邁開兩步,江獲嶼又突然叫住了她,聲音裡帶著幾分刻意:“等一下,我現在不想吃了。你們空調壞了吧!怎麼這麼冷!”
溫時溪腳下一頓,背對著他的臉上寫滿不耐,後槽牙碾得咯咯作響。
這個該死的、沒有男德的江獲嶼倒是有幾分演技啊,將難纏客人那種故意刁難人的氣質拿捏得死死的!
臨下班被叫過來考驗,本來就一肚子怨氣,再聽到江獲嶼那裝模作樣的聲音,她差點忍不住爆發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怨氣。可下意識捏緊又鬆開的拳頭還是讓江獲嶼捕捉到了,不過只要她沒有在客人面前態度不好或出言不遜,就不算違規。
當她轉過身時,又是那副像棉花,能將所有的拳頭都軟綿綿抵擋住的模樣:“那我幫您把溫度調高一些,可以嗎?”
“不可以。”江獲嶼雙手插在浴袍的口袋裡,揚起下巴,一副十分欠揍的樣子。
“那幫您把窗戶關小一點吧。”溫時溪走到落地窗前,這會終於清楚地看見了角落裡的蜂箱。
江獲嶼一直盯著她,見她望向蜂箱,戲謔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去幫我喂蜂。”
溫時溪的手搭在金屬窗框上,正準備關窗的動作一滯,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根本不在她的職責範圍內。
江獲嶼見她為難,又故意挑釁:“我可是你們酒店的鑽石VIP。”
溫時溪噎了一下,無奈地將腦袋探出露臺,目光落在蜂箱旁邊有防護服上。她縮回腦袋,詢問道:“江總,可以借用一下您的防護服嗎?”
“我不喜歡別人穿我的衣服,你就這樣喂吧。”江獲嶼說著,促狹的笑意在他唇角淺淺暈開,帶著一種不合時宜的好看,這讓溫時溪心底的怒意直直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