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樂夢被極致的噁心淹沒。
她沒料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陳頌，太猝不及防了。
這麼快就遇到他，自己還什麼都沒準備好。
這種‘明明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太無力了….
看著賤男人的嘴臉，看他在人前表現出的溫柔、愛妻愛子，恨不得衝過去，將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撕爛。
五星好男人？真是樂夢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她今天一整天只喝了一瓶可樂，以及，中午在金店吃的退燒藥，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吐。
樂夢趴在洗手檯上打幹嘔，肚子痙攣著，將上班前喝的水全都吐了出來。
….
四樓包間裡、有自帶的化妝間和洗手間，裡面的貴客、不會來外面的洗手間。
而工作人員和別的包間的客人，也不可能專門跑到這兒來方便，所以全程並沒有人打擾。
樂夢沒有東西可吐，但反胃和噁心並沒有停止。
她漱了漱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深呼吸調整狀態。
此刻，樂夢的人在這裡，靈魂卻好像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刺骨寒冷的冬夜。
無法抑制的全身發抖，她從骨頭裡覺得冷，雙腿也軟得站不穩。
這個狀態，不適合回去崗位。
樂夢沒遲疑，撐著離開洗手間，推開消防通道的門。
…
*
肖琰從包間出來，垂頭靠在走廊。
半晌，沉沉呼出一口氣。
從前的琰少，意氣風發，鮮衣怒馬，草天草地。
現在，一無所有，啥也不是。
用他親媽的原話，就像一灘爛泥。
他其實，也並沒有太喜歡邱嫣兒。
從前年紀小，日子過得太順遂，想要什麼東西立刻就能輕鬆得到，並不知道喜歡和愛是什麼感覺。
面對邱嫣兒，從沒有過所謂心動、或者觸電的感覺，只是被她沒完沒了的纏著，慢慢就習慣她在身邊了而已。
只不過，人心都是肉做的，畢竟是初戀，畢竟在一起兩年….
這種收場，怎麼可能不難受呢？
“草…”
分手的難受，只是轉瞬即逝。
最讓他難受的，是姐姐的態度。
…
肖琰的媽媽，是肖父其中一個情人，瞞著男人偷偷生下兒子，一直丟在鄉下。
大概五歲多，她把肖琰直接送到肖家大宅去。
直到那一刻，全世界才知道肖琰的存在，當時鬧得肖家雞犬不寧。
親媽不管他，親爹更不管，肖琰在肖家大門外待了一天一夜…
最後，肖太太心軟，點頭讓人開門。
是姐姐肖珏出來，親手將他帶回家的….
現在，母親出意外死了，大家都知道，是肖琰親媽做的。
她成功上位，登堂入室，還打算借肖琰這個兒子、謀取更多。
姐姐也….
“只是…以後就別叫我姐了。”
…斷絕關係了嗎….
果然很後悔吧。
肖琰眼睛有些發酸。
看了一眼右前方的應急樓道，踢門進去。
*
厚重的消防門，發出沉悶的聲響，漆黑的樓道里，聲控燈乍亮。
樂夢坐在門對著的第三層臺階，將臉埋在自己膝蓋裡。
右手死死捏著左手腕的繃帶，用疼痛來刺激自己，不讓自己發抖。
突然有人進來，她驚詫抬頭。
門口，雙眼發紅的肖琰….也是同樣的驚詫、無措。
看清對方的臉，兩人同時一愣。
*
“樂夢？”
肖琰背過身，飛快的擦了一下眼睛，順勢反手關上門。
回過身來，上下掃了她一眼。
“怎麼在這兒…有人欺負你？”
樂夢搖頭，
“沒…我就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她的聲音，異常的沙啞。
肖琰裝作沒發現異常，問道，“還沒退燒嗎？”
“退了。”
“嗯。”
肖琰往牆邊一靠，摸出煙盒，叼了一支在嘴裡。
然後，把煙盒遞給樂夢。
遞到一半，大概才想起來她不舒服，收回煙盒，把嘴裡的煙、也重新放回去。
肖琰瞥了一眼樂夢，小臉上全是淚痕。
他轉身出去，去洗手間取了一盒抽紙進來。
“擦擦。”
“好。”
樂夢接了紙巾，試探的問男人，
“老大，你怎麼了？”
察覺到她小心翼翼的關心，肖琰勉強笑了笑，
“沒事，只是想起…去世的親人而已。”
去世的親人….
是上次夢裡、那個看不清的墓碑吧…
樂夢點了點頭，沒再問。
然後，兩人都沒再開口。
都心情不好，沒有寒暄或者聊天的慾望。
並且，剛才這麼突然的情況下，兩人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脆弱。
就沒什麼好迴避的了，放下偽裝。
肖琰在樓梯旁靠站著，看著前方發呆。
樂夢還坐在原地，抱著自己的雙腿，也開始發呆。
兩人各自想各自的事情，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
沉默安靜中，燈熄滅，樓道恢復漆黑。
…
*
幾分鐘後，樂夢很輕的叫了一聲，
“老大…”
肖琰也很輕的應了一聲，
“嗯？”
聲音太小，聲控燈沒亮，空間裡依然只有瑩綠色的應急燈光。
樂夢仰頭看向肖琰，肖琰側過臉來，垂眸看她。
“老大，你能抱抱我嗎….”她問。
如果是別人，樂夢不會提出這種請求。
但眼前的男人…
她進入過老大的夢，知道他其實，是個很溫暖的人。
因為應激反應的嘔吐，樂夢的嗓子有點疼，
晦澀的說，“…我覺得很冷…”
藉著這點兒光線，肖琰看著地上的樂夢。
她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發抖。
…..小可憐。
躲在樓道哭的小可憐，嘖。
抱抱她好了。
“好，”
肖琰點頭，然後踢了消防門一腳。
樓道里終於又亮起了燈，男人站直身體，朝樂夢張開雙臂，
臉上重新恢復邪氣的表情，但語氣很溫柔，
他說，
“來吧，老大抱抱。”
樂夢一瞬間扁了嘴，直接從臺階，撲進男人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