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小心看去,就見司敬妍滿臉驚恐手足無措站在原地,而被她攙扶的司老太,則不省人事地躺在樓梯下,左腿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彎曲。
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數步,生怕被兩人給碰瓷。
司老爺子一大早就進了書房,聽到外邊的聲響急急忙忙衝出來,就見老妻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旁邊的司敬妍早已嚇呆,她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哪裡見過這場面,顫抖著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江浸月見司老爺子現身,沒了顧忌,匆匆下樓打了軍區醫院的電話,又喊了李嬸過來幫忙。
她反應迅速思維清晰,沒等司老爺子吩咐便已經將事情做好。
司老爺子看著江浸月忙前忙後,又瞥了眼呆滯的司敬妍,眼底複雜。
軍區醫院的車在一刻鐘後趕到,司老爺子吩咐李嬸在家通知司家其他人,自己則帶著江浸月和司敬妍一起去醫院。
待司家眾人趕到時,司老太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
大房的劉紅霞見女兒一直在小聲啜泣,江浸月則低著頭默默站在一旁。
她率先開口質問,
“怎麼回事?好生生的,媽怎麼會從樓梯摔下來。”
劉紅霞將哭得嗓子都啞了的司敬妍拉到身旁,眼神不善盯著江浸月,
“小妍別哭,小心哭壞了眼睛,你奶奶她也不想看到你哭。”
“你仔細想想,奶奶是不是被人給推下去的?”
她話裡的指向性很強,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江浸月,畢竟方柔去世還沒一個月,司老太又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司敬妍本就怕長輩們將奶奶受傷的罪過安在她頭上,從家到醫院的一路上,她的眼淚就沒停過,如今聽到媽媽這話,她愣了一瞬。
是啊,奶奶摔下樓時只有自己和江浸月在場,全家沒人會信江浸月說的話,擔這責任也是應該的。
再說,她力氣這麼小,要不是江浸月不願意扶奶奶下樓,奶奶也不會摔倒。
司敬妍心裡好受了許多,帶著哭腔指向江浸月,
“是江浸月,是她害奶奶摔倒的,就是她。”
“嗚嗚嗚,媽,我好擔心奶奶。”
她哭著撲進劉紅霞懷裡,埋頭不起。
司家眾人自然是相信自家人的,霎時間,所有不善的視線都射向江浸月。
二房的司建業更是開始了陰陽怪氣,
“你害死了弟妹不成,現在又害得我媽摔下樓,下一個還不知道誰倒黴呢。
有你這麼個禍害在司家,家裡永遠不得安寧。”
二房兩口子是極其精明的人,聽丈夫這般說,陳金蘭眼珠子一轉,附和道,
“可不是嘛,我瞧這丫頭命硬得很,身邊的人都會被她連累。”
她看向一直沉默著沒開口的司老爺子,
“爸,司家也養了她這麼多年了,為了您的安危,這丫頭怕是留不得,還是讓敬琪回來住吧,也好照顧你和媽。”
司敬琪是兩人的大女兒,也是司家最大的孫女,今年25歲,還沒結婚。
陳金蘭那個急啊,司家的姑娘自然是要嫁大院裡的小夥,他們可看不起別人。
只是無論再怎麼說,老兩口都不願給大孫女牽媒,陳金蘭早就看不慣司敬妍一直住在老宅,如今眼前大好的機會,她便想著讓女兒和老兩口培養培養感情。
她想得很美,奈何大房的劉紅霞一聽立馬不樂意了,小妍一直是老兩口最喜歡的孫女,可不能讓別人爭了寵去。
劉紅霞笑道,
“那怎麼行,老兩口習慣了小妍在身邊,敬琪這麼多年很少住在老宅,老兩口怕是不習慣。”
兩妯娌向來不對付,如今劉紅霞話裡話外都擠兌自家,陳金蘭自然是不幹的。
她剛想開口,就聽一直沉默的司老爺子終於發了話,
“我和你們媽還沒到要死的時候,用不著你們這麼惦記。”
眼瞧司老爺子快發火了,劉紅霞和陳金蘭立馬賠笑,
“爸您這是什麼話,您和媽要長命百歲才好。”
司老爺子冷哼一聲,
“能有你們這些不孝子,我和你媽怕是活不到那麼長。”
大房二房夫妻都被說得低下了頭,劉紅霞陳金蘭互相對視一眼,皆是不屑地偏過頭。
司老爺子冷眼看著幾人,視線落到始終縮在母親懷裡的司敬妍身上,
“小妍,你再說一遍,奶奶到底是怎麼摔下樓的?”
司敬妍身子一抖,不敢去看爺爺,磕磕巴巴道,
“就……就是江浸月推的。”
江浸月剛剛沒插進嘴,此刻找到時機為自己辯解,
“司爺爺,我一直在祠堂門口,沒有往樓梯方向去。”
見她還敢插嘴,劉紅霞怒喝,
“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閉嘴!”
司老爺子的怒叱聲比她還響,
“也沒你說話的份!”
劉紅霞訕訕閉了嘴,不明白老爺子為何要幫著江浸月說話。
霎時間,走廊寂靜無聲,眾人大氣不敢出,生怕觸了老爺子的黴頭。
“小妍,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奶奶到底是怎麼摔下去的?”
司老爺子心裡對這件事門清,他第一時間從書房出來,江浸月站在祠堂門口,司敬妍則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司敬妍從未見過爺爺這般嚴厲地對待自己,眼淚瞬間噴湧而出,也不敢再撒謊了,哆哆嗦嗦開口,
“對不起爺爺,是……是我沒扶穩奶奶。”
劉紅霞聽女兒這麼說,震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我力氣本來就不大,是奶奶非要我扶的,我……我明明叫了江浸月過來。”
司敬妍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心虛般,逐漸含糊不清。
司老爺子失望極了,他和老伴向來疼愛這個小孫女,竟把她養成了如今滿口撒謊的樣子。
劉紅霞著急幫女兒開脫,
“小妍她也不是故意的,孩子還小,肯定被嚇壞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可把陳金蘭給樂壞了,譏諷道,
“十七歲了還小?人江浸月不也才十八歲,怎麼就差這麼多?”
劉紅霞狠狠瞪向這二妯娌,
“你不說話能死嗎!”
眼瞧著兩人開始鬥嘴,就在這時,手術室大門打開,身穿白大褂的軍醫走出,朝司老爺子道,
“老首長,手術很成功,嬸子額頭上的外傷養養就好,但左腿骨折嚴重,只怕是要在床上好好休養半年。”
一聽司老太要在床上躺半年,大房二房的兩個媳婦頓時變了臉色。
她們這當兒媳的,照顧的活計肯定得落到自己頭上。
兩人此時也顧不上拌嘴了,心思難得一致,只想把這受罪的活丟給對方。
司建軍和司家大姑趕來時,司老太已經被送到了病房裡。
麻藥還未過去,司老太睡得很是安詳,司瑜一進房門便哭著撲向司老太病床,
“媽呀,好端端的您怎麼變成這樣了,我昨天還惦記著您呢,嗚嗚嗚……”
大房二房兩妯娌見她這樣白眼快翻到了天上,陳金蘭更是腹誹,
“這還沒死呢,哭什麼喪。”
司瑜的哭聲著實刺耳,聽得司老爺子頭疼,
“行了,你媽不過是麻藥還沒過,死不了。”
司瑜頓時停止了哭聲,擦了擦眼淚裝模作樣起身,
“爸,媽在家住了幾十年,怎麼突然就摔下了樓?”
沒等眾人回答,司瑜的目光霎時瞪向了沒什麼存在感的江浸月,
“是不是這個小賤人?我前些天還聽說這小賤人挑撥得小北在家大鬧一場,這才過去幾天,媽就出事了。”
“我當初就說江家這小賤人是個災星,方柔不聽,現在好了,自己被害死了,連帶著我媽也落不到好。”
她越說越激動,身旁一起來的漢子卻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行了,少說點。”
司瑜一把將衣服扯回,
“什麼少說點,我媽都這樣了!”
她嗓門極大,整個病房都充斥著她的聲音,司家眾人被她吵得腦瓜子嗡嗡,誰都沒有注意到,司老太床邊突然冒出一個小胖墩。
小胖墩八歲,正是司瑜的兒子趙天勝。
此時趙天勝趁著所有人不注意,不僅拔了司老太的氧氣管,還伸著他胖乎乎的小手扒拉開司老太的眼皮,
“大白天的,姥姥你睡什麼睡,快起來陪我玩。”
待眾人察覺到異樣時,司老太的臉色已經比死了三天還白。
司瑜嚇了一跳,一把將兒子撈到身旁,司老爺子更是臉色鐵青,怒喝一聲,
“夠了!都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