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敬北,我們離婚,我不再拖累你了。”
江浸月廢了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
自從來到司家,只有方姨和司敬北給過她家人般的溫暖,她每一個生日都是兩人陪著過的,方姨會溫柔地抱著她,一遍遍說乖月月,乖囡囡。
那時的司敬北無論軍區有多忙,即便是半夜,都會回來悄悄將禮物放在她床頭。
江浸月不敢去想沒了方姨後接連失去司敬北的日子,但她已經欠他們夠多了。
就像司家人說的,是她害死了方姨,也耽誤了敬北哥的前途。她不能再自私下去,她已經十八歲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可以戰戰兢兢躲在司敬北身後哭的孩子了。
江浸月以為她提出離婚司敬北會很高興,卻沒曾想頭頂男人傳來一聲嘲諷的輕嗤,
“你以為軍婚是兒戲嗎?說離就離,你難道不知道我媽連臨死前都在為你考慮?”
江浸月只覺頭頂一道驚雷,是啊,這場婚姻,是方姨為了保護她委屈自己兒子得來的。
江浸月十五歲那年,遠在牛棚的父母突然離世,她受不了打擊直接病倒,短短幾天便瘦得只剩下一副軀殼。
她是在方姨和司敬北的照顧下好起來的,那時的司敬北剛出任務回來,身上還帶著傷,聽聞她家裡的事,連傷都顧不上,連夜回了司家。
母子二人坐在她的床頭,一遍遍說著往後兩人都會是她的家人,江浸月一顆殘碎的心,這才一點點被拼湊。
可能從那時開始,方姨就有了讓司敬北娶她的念頭。
但司敬北從始至終都只拿江浸月當妹妹看,他一個極有主見的人,怎麼可能會順從包辦婚姻這一套。
母子二人在這一件事上爭論了多年,司敬北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不再寵溺地揉亂她的頭髮,也不再踏進她的房間半步。
但他的關心從未落下,即使在外出任務,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趁任務結束後給她買回當地特產。
回望這麼多年,江浸月才猛然發現,自己被方姨和司敬北保護得很好,她在司家雖然不受待見,但兩人給她的愛,已經夠多了。
江浸月無話可說,任由凌厲的門風在她面前掀起。
司敬北關上了門。
門後似有若有若無的哽咽,向來聽力極好的男人緩慢閉上了眼。
腦中回想起母親臨終前對自己說的話,
“小北,媽走後,你要好好待月月,不要讓她受欺負。”
“兒子,媽對不起你,對不起……”
垂落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一向沉靜自若的男人此時心情極度混亂,不知是想到慘死的母親,還是門外的人。
再睜眼時,男人眸中深處晃動的情緒不見,轉而代之是堅定和果決。
三兩下收拾好行李,男人拉開房門,門口早已沒了女孩的身影。
他朝屋內望了一眼,刺眼的大紅喜被還在床上,是母親早就準備好的。
“媽,我已經按你的希望娶了江浸月,再多的,兒子實在做不到,對不起。”
司敬北走了,離開充斥著仇恨和冰冷的司家,獨自返回營區。
下樓時,司老太正被沈嫻母女哄得高興,見他冷著臉,司老太滿面關切,
“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司老太平日裡身體不好,方柔在時都是她照顧在側,司敬北不想讓奶奶擔心,搖頭道,
“營區有事。”
司老太見問不出話,指了指沈嫻母女,
“那正好,這大晚上的,先開車把你沈姨和曼青妹妹送回去吧。”
沈曼青一聽這話,嘴角忍不住翹起,還沒高興一秒,瞬間想起飯桌上司敬北那道凌厲的視線。
她總有種事情敗露的感覺,哪裡還敢讓司敬北送,於是悄悄扯了扯沈嫻的衣角,
“媽,別讓敬北哥送了,咱們自己回去吧。”
沈嫻納悶女兒今天反常,以往這丫頭口中一直敬北哥敬北哥的唸叨,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她也不想麻煩司敬北,方柔剛去世,這孩子只怕正是傷心的時候。
“不麻煩小北了,就十分鐘的距離,家屬院有路燈,看得見。”
司敬北卻在這時開了口,
“走吧,沈姨,我送你們。”
見他都發話了,沈嫻沒有再拒絕,拉著顫巍巍的沈曼青出了司家。
看著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沈曼青心裡忐忑又歡喜,這還是敬北哥第一次送她回家。
只是希望他沒有發現那件事,如果能怪罪到江浸月頭上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她的希望終歸是落了空,剛走出大門,司敬北大步流星的腳步便停了下來。
沈嫻正納悶,就見司敬北迴頭,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戾氣。
母女倆都被嚇了一跳,沈曼青只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就聽男人咬著後槽牙開口,
“沈曼青,你在我房間做了什麼自己清楚,不管你有什麼手段,這次看在沈姨的面子上,我放過你,再有下次,你儘管試試。”
司敬北是上過戰場的,平日他雖不苟言笑,但也只是看起來不易親近而已,此時男人那陰冷狠厲的氣勢活像是剛從屍山血海裡拼殺出來,直接將沈曼青嚇哭。
沈嫻下意識護在女兒身前,一頭霧水看著司敬北,
“小北,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司敬北冷冽的視線從沈曼青那張哭花的臉轉移,微微收斂看著沈嫻,
“沈姨,我感激你平日陪著我媽和奶奶,但你如果管教不了孩子,我不介意幫你管。”
他說完徑直驅車離開,也不管身後沈嫻的臉色就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沈家。
“啪”
清脆的巴掌混著女孩的驚呼變成嗚咽,沈嫻臉色漲紅,顫抖著手指向癱坐在地上的女孩,
“沈曼青,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小小年紀居然敢做出這麼下三濫的事,說,藥是從哪裡來的?!”
沈曼青從未見過母親如此生氣的樣子,她害怕極了,一五一十道出了在黑市弄到藥的過程。
沈嫻差點背過氣去,她怎麼都沒想到女兒這樣大膽,去黑市不說,還有膽子給司敬北下藥,更別說她還打算生米煮成熟飯。
想到司敬北離開時那陰沉的眼神,沈嫻是真能相信要不是她和方柔關係好,曼青現在只怕不會好生生站在這裡了。
“你明天跟我去司家。”
沈嫻終於喘過了氣。
沈曼青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還去司家幹嘛?”
她到現在腿都還是軟的。
沈嫻恨鐵不成鋼,
“去給月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