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回府。
梁家的賠禮換了兩千多兩,很不錯。
她幾乎都要原諒梁毅的見異思遷,移情別戀了。
不過,只是想想。
梁毅和她的恩怨還沒算清楚,她不急。
她正要歇息,下人說大夫人讓她過去一趟。
紀昭抿了抿唇,換了件衣裳去了。
到了西院,她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得以見到大夫人秦氏。
秦氏額上綁著昭君兜,一副病容。她身邊是白沁雪,白沁雪正端著白玉碗一勺一勺喂她喝藥。
紀昭安靜站在旁邊。
大夫人秦氏喝完藥,倒是沉不住氣,臉色一沉:“今日你去了哪兒?”
“才剛回府幾日就不安生。被梁家退婚了也不知反省,成日只知道野。你說說你今日出去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紀昭看了一眼秦氏身邊的嬤嬤丫鬟,其中一個眼神躲閃。
紀昭笑了:“母親還病著,切莫生氣。”
“生了病還這麼中氣十足,女兒還以為母親大好了呢?”
秦氏咳嗽起來,摸著心口:“若要不把我氣死,你就乖覺點。”
紀昭:“母親要女兒做什麼?”
秦氏冷笑:“哪敢差遣大小姐你做什麼?如今你是皇后跟前紅人,一回府興風作浪,誰都不放在眼裡。”
“這樣頑劣又沒半分大家閨秀品行的,早晚作死自己!我真是後悔生了你,生你時痛了兩天一夜,半條命都沒了。如今不忠不孝……”
紀昭腦子放空,耳邊惡毒辱罵聲便小了。
主母發怒,眾奴僕戰戰兢兢。
只是與以往不同,這次脾氣急躁的大小姐竟然一句都沒回。
偌大屋子裡充斥的是大夫人惡毒的咒罵。雖說孝道大過天,子女受父母罵著也是應該。
但,大夫人這頓發作失了慈母的風範。
與平日溫婉嫻靜,人淡如菊的樣子,不沾半點。
大夫人秦氏罵了半天,只覺得靜得出奇。她看向紀昭,端端正正站著,臉上掛著淡漠笑容。
她很平靜。
平靜中似乎有看破她那點齷齪心思的不屑。
大夫人秦氏突然茫然。
難道一向拿捏死死的手段,被紀昭看破了?
秦氏緩了口氣,裝作慈母痛心疾首的樣子:“母親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聽母親的話,將來吃虧的是自己。”
紀昭笑了笑:“女兒一向很聽母親的話。”
秦氏:“……”
秦氏:“我讓你抄佛經,你去了哪兒?”
紀昭招來晚意,將抄好了的佛經遞上。
“母親誤會了,女兒是抄好了佛經才出門的。”
秦氏看著手裡的宣紙,一口氣憋住了。
“你出門做什麼?”
她咄咄逼人。
眼下也就這件小事能發作了。
紀昭不緊不慢:“女兒聽下人說母親身子不好,所以特地去藥鋪買了點補藥。”
秦氏:“……”
白沁雪打圓場:“母親,別怪大姐姐了。她一片孝心,只是行事不拘小節,有些許孟浪。改了就好。”
紀昭笑了:“沁雪表妹,我哪兒不拘小節,些許孟浪?你指出來。”
白沁雪僵了僵。
白沁雪低頭,眼眶紅了:“對不起,大姐姐。我說錯話。”
“我知道梁毅哥哥退婚令你對沁雪有誤會,但是大姐姐不要遷怒我身上。”
秦氏心疼:“你與她道什麼歉?她沒有容人之量,還把你從紫棠院逼出來。現在還敢與我頂嘴,來人,罰……”
“罰她跪在外面!”
紀昭不動,唇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母親讓我抄佛經,我抄了。生病我就出去買藥。哪兒不對?”
秦氏啞然。
紀昭又道:“還是說,母親下了嚴令讓我不許出門半步?”
“申嬤嬤,母親這麼說過嗎?”
被突然點到名的申嬤嬤一哆嗦,下意識搖頭:“沒,不是。”
她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被晃點了,十分後悔。
紀昭微微一笑:“母親,申嬤嬤也說不是呢。”
秦氏又咳嗽起來,這次是真的。
紀昭關切:“母親的確是病得很嚴重,明日我便過來伺疾吧。”
“免得辛苦沁雪表妹日日過來伺疾,不知道的還以為沁雪表妹與母親才是親母女。”
秦氏與白沁雪聽了,心驚肉跳。
竟忘了反駁。
秦氏道:“你別胡說。你離府三年,要不是沁雪替你侍奉雙親,母親恐怕熬不過。”
“你該感謝她。”
紀昭點頭:“是,我該感謝沁雪表妹的。”
白沁雪微微詫異。
“畢竟,沁雪表妹替我試出了梁毅這等負心漢。”
“若不是沁雪表妹,我將來萬一被梁母這等厲害婆母磋磨,又是負心絕情之人對待,那真是太慘了。”
她語重心長:“沁雪表妹你雖然都是為了我好,但以後也不可拿自己的名聲如此孟浪行事。”
秦氏咳嗽得更大聲了,白沁雪滿臉通紅,捂著臉含淚跑了。
秦氏有氣無力:“你,你……你別陰陽怪氣欺負沁雪。她……”
她說不出話來了。
梁毅這茬爛事,是白沁雪過不去的一個坎。
道德制高點被紀昭拿捏得死死的。
“你明日一早就過來伺疾。”
秦氏惡狠狠地下了命令。
紀昭含笑應了,然後回了紫棠院。
……
回到了紫棠院,奶孃文氏不住摸著她的手腳。
全須全尾回來的大小姐,還是第一次見。
從前每次大夫人招了大小姐過去說話,不是打就是罵,要麼找了個由頭讓她跪幾個時辰。
這次竟然就這麼好好地回來了?
紀昭喝了口水,道:“申嬤嬤的侄兒是不是門房?”
奶孃文氏點頭。
紀昭笑了:“難怪。耳報神那麼多,我倒是小瞧了。”
紀昭指尖輕點桌子,一下一下。
旁人不敢打擾。
回府的大小姐沉穩很多,步步為營,她們越發看不透。
紀昭:“聽說申嬤嬤的侄兒賭錢?”
晚意端來茶水:“府中下人經常沒事偷著賭幾把。不是新鮮事。”
紀昭點頭:“那就讓他玩得開心點。”
她拿了點銀子交給晚秋,耳語了幾句。晚秋揣著銀子笑著走了。
奶孃文氏擔憂:“大小姐,大夫人讓您明天去伺疾。這……”
紀昭不以為然:“去就去,不去就是我不孝了。”
奶孃文氏更擔心了:“可是大夫人萬一磋磨大小姐呢?”
內宅婦人有的是力氣和手段折磨人。
不上臺面,但比殺了還難受。
從前大小姐心思單純,每每都被大夫人治得死死的。
奶孃文氏不敢想,現在大夫人盛怒之下要怎麼懲罰大小姐。
紀昭含笑:“奶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