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沒亮。
西院的門就被拍的山響。
門房婆子打著哈欠,胡亂穿好衣服前來開門。
門打開,一身勁裝,頭束男子髮髻的紀昭站著。
“我來給母親伺疾。勞煩媽媽去通報一聲。”
婆子差點絕倒。她看了看天色,天邊還掛著星星。
紀昭催促:“快些去通報,母親起來了要是沒見到我,怎麼行?”
婆子慌忙去稟報。
過了一會兒,婆子黑著臉回來:“大夫人還在睡呢。大小姐等大夫人起了再來吧。”
紀昭搖頭:“我都收拾妥當了,讓我進去候著等母親起床。”
婆子無奈,只能打開門。
紀昭進了院,看了看主屋果然是一片漆黑。
大夫人還沒起床。
她對晚意和晚秋道:“許多日沒練過功了,今日天氣甚好,我練練。”
晚意奉上她的劍。
紀昭搖頭:“我沒內力,還是使鞭子吧。”
晚秋奉上鞭子。
紀昭接過,抖了一個漂亮的鞭花。
“啪”憑空炸響,像是正月裡放的炮仗。
紀昭練了起來。她從小對武功很感興趣,在軍營中時常求了那些老兵痞們教她武功。
亂七八糟的刀劍槍戟,甚至大刀、狼牙棒都使過。
長槍作為她的趁手武器,是因為實戰中發現長槍殺敵威力大。
紀昭練武,虎虎生風,一條蛇鞭使得行雲流水。
“啪啪,啪!”
“嘩啦”
練了小半個時辰,正屋的燈亮了。
婆子揉著眼睛出來,有氣沒力:“大夫人讓大小姐別練鞭子了。吵人。”
紀昭點頭:“好。”
她換了一把軟劍。
“休休休”
“沙沙沙”
正屋的燈又亮了,婆子一言難盡地看著練得渾身是汗的紀昭。
“大小姐,大夫人說讓你進去。”
紀昭道:“母親不是還沒起身嗎?讓母親多歇一會兒,我在這等。沒事正好練練功。”
婆子:“……”
半個時辰後,紀昭練了一身汗。
早有準備的晚意和晚秋拿了帕子和熱水給她擦臉擦脖子,又拿布擋了個屏風讓她換下練功服。
紀昭收拾得清清爽爽進去給大夫人秦氏請安。
大夫人秦氏歪在榻上,雙目閉著,眼下一圈青紫。
她聽見腳步聲,有氣沒力道:“你,你一大早的過來做什麼?”
紀昭道:“母親不是讓女兒過來伺疾嗎?”
秦氏深吸一口氣:“那你在院子裡練功是想氣死我嗎?”
紀昭搖頭:“母親,你誤會女兒了。女兒練功是以身作則告訴母親,女子身弱更應該活動手腳。”
“你看女兒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如今還是能拿得動刀劍,而且越練精氣神越足。”
她滔滔不絕說著練功的好處。
說道激動處,伸手就要拉著秦氏去院裡站馬步。
秦氏臉鐵青,咬牙:“你,你回去吧。”
紀昭奇了:“母親,您不想身子變好嗎?”
秦氏揉了揉額頭,懨懨說:“你先回去。我今日沒睡好,要歇息。”
“好吧。”紀昭十分惋惜,“母親睡太多了,大夫說睡多了氣虛。”
“你……”
“母親,你還沒喝藥。女兒伺候您喝藥吧。”
“不用了,你趕緊回去。”
“……”
紀昭帶著晚意和晚秋回到了紫棠院。
奶孃文氏正起床。
她一醒來就發現紀昭與兩個丫鬟不見了,正奇怪。
紀昭神采奕奕:“燒點熱水,我還是洗洗爽利,補個回籠覺。”
她對晚意和晚秋道:“下午你們去睡,補補眠。”
晚意笑著問:“明日還去嗎?”
紀昭笑:“去,很久沒有大早上練功了。很清爽。”
“明天把我的金環狼牙刀拿去練。”
……
紀昭洗了澡,飽飽睡了個回籠覺。
西正院那邊傳來消息,大夫人昏昏沉沉,過了正午才睡著。午膳都沒吃。
紀昭瞭然笑了笑。
大夫人秦氏睡眠一直非常不好,要服安神湯才能睡著。且時常要睡到日上三竿。看診的大夫說是憂思過重。
看來,她得好好幫母親改改這糟糕的作息。
第二日一早,雞還沒打鳴,紀昭又去西正院。
這一次西正院的人都驚醒了。
實在是金環狼牙刀,有點吵。
大夫人秦氏臉沉如水看著練得一身是汗的紀昭,冷笑:“你要母親早點死就說,不必這麼折磨我。”
紀昭跪下:“天地可鑑,女兒一片孝心。”
秦氏腦子沉沉的,想說什麼卻沒有力氣。
“你來伺疾就伺疾,你練什麼功?”
“大夫說適當走動,練練功對母親身體好。”
秦氏捂著劇痛的額角,半天才說:“你,你明日不要來伺疾了。”
紀昭皺眉:“母親,您病得這麼重,女兒放心不下。”
才兩天就受不了?
秦氏有氣沒力:“滾,不,你走吧。”
紀昭回去。
第三日,寂靜的西正院大門突然被拍得山響。
婆子困得要命,看著還來的紀昭。
“大小姐,你怎麼來了?大夫人不是不用您來伺疾嗎?”
紀昭正色道:“母親病中氣話怎麼能作數?”
“母親身子虛弱,全都是因為日常沒練功沒走動,積鬱成疾。我這般規勸都是為了母親好。快些去通傳。”
婆子只能開了門。
她見紀昭沒帶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鬆了口氣。
突然“吼!”“哈!”兩聲斷喝。
婆子差點摔倒。
回頭看,紀昭打起了一套降龍伏虎拳。
一招一式,虎虎生威。拳帶風,掌若刀。
紀昭練了兩三遍拳,大夫人秦氏讓她進去。
兩相無言,秦氏問:“你能不能不練功?”
紀昭搖頭:“女兒習慣了早上練功。一日不練就荒廢。”
“母親,女兒不辛苦的。又能練功又能伺候母親,一舉兩得。”
秦氏神虛氣弱:“我去告訴你爹。讓你爹教訓你。”
紀昭笑了笑,告辭離開。
當天,大夫人秦氏特地找了紀世德,哭訴了一通。
紀世德皺眉:“昭兒是練武出身,武功上一直很勤勉。你多心了。”
秦氏哭道:“可是妾身每日早上都被吵得睡不著。她還說要讓我也練功,這不是將我往死裡逼嗎?”
紀世德勸道:“你還說昭兒對你不孝。她分明這是為你好。你每日病懨懨的,練練功身子就好了。聽話。”
秦氏:“……”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大夫人秦氏真的病了。
病得還不輕——晚上睡不著,白天醒不了,如此惡性循環。
而且一聽到聲響就驚醒哭泣。
“你……你不用來伺疾了。”
秦氏頭上纏著厚厚的錦鼠皮昭君兜,臉色蠟黃,病懨懨。
紀昭正要開口。
秦氏立刻道:“孃的病需要靜養,你傷也剛痊癒。你就好好在自己的院子歇息吧。”
紀昭開口:“母親,我還抄了佛經,明日拿給你瞧瞧?畢竟佛光誕要到了。”
“不用,不用。”
秦氏連聲道,“不用抄了,也不用拿給我瞧。這幾日我要好好歇息,不然佛光誕我沒辦法出去禮佛。”
“我知道你一片孝心。”
“就這樣吧。送大小姐回院子。”
紀昭心滿意足離開。
嗯,母親還是第一次說她孝心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