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走出醫院門口，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天，又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聽到背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陳一辰回頭。
穿著白大褂的周雲天從門口小跑過來。
在漫天風沙中，這一幕好像和多年前他剛剛見到周雲天那天重合了起來。
那時候周雲天也是這樣跑著奔向他。
只是不同的是，這一次，周雲天不是來接他的。
“陳一辰！”周雲天很快跑到他面前，遞給他一張名片。
“如果你接下來不知道去哪裡，可以聯繫這個人。”
周雲天真是個好人。
這是陳一辰對他最深刻的印象。
陳一辰沒有拒絕，把名片接了過來，鄭重地點頭，聲音哽咽：“謝謝。”
周雲天看著他，終究還是說了句：“我並不知道那些事，如果我……”
陳一辰點點頭，示意他別說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這種事。
收起名片，陳一辰沒再停留，繼續往前走。
之後，周雲天再也沒見到過他，也沒再見過蘇沐顏。
後來，周雲天聽說，陳一辰成了無國界醫生，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在醫學領域繼續散發著自己的光和熱。
而蘇沐顏，聽說她在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被一道閃電劈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周雲天正在吃飯。
他忽然想起了蘇沐顏跟自己訂婚時說的誓言——
“雲天，如果我背叛了你，我就被天打雷劈，永遠消失在你面前。”
她食言了。
周雲天抬頭看著窗外，晴空萬里，沒有一絲雲彩。
卓瑪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冷不丁地說：“雲天哥，你的援期快到了，還續嗎？”
周雲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還沒想好。”
卓瑪有些失落。
周雲天又說：“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雪山嗎？我想明天就去。”
“好。”
卓瑪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吃完飯後，周雲天就去提交了回海城的申請。
他其實騙了卓瑪，他早就想好了，要回海城。
在藏區的這一年，他深刻認識到自己還有很多不足，她還需要更多的學習和實踐。
所以，他要回去。
他也知道，這一年來，卓瑪對他各種真誠的幫助，還有她小心翼翼藏著的心思。
周雲天都明白，但他不能說破。
其他醫生也在打聽周雲天要不要留下來。
“周醫生，你要是不留下來，卓瑪可得要傷心了。”
“是呀，咱們都看得出來她喜歡你呢。”
“周醫生這麼帥，誰不喜歡呢？”
……
對此，周雲天只能無奈笑笑。
到了約定那天，卓瑪過來接他去雪山了。
周雲天這是第一次去，他跟在卓瑪身後，憑藉著著頑強的意志力，爬了上去。
站在海拔四千米的的雪山之上，周雲天凍得臉色通紅。
可他此刻卻心潮澎湃。
他轉頭看向卓瑪，後者也正好看著他。
“許個願吧。”卓瑪輕聲說。
周雲天點頭，閉上了眼，許了一個無比平凡的願望。
他睜開眼時，看見卓瑪還閉著眼睛，模樣虔誠，長長的睫毛上沾了少許的雪花。
忽然，雪花輕顫，卓瑪睜開了眼。
“許了什麼願望？”周雲天問。
卓瑪搖頭，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那確實，周雲天沒有繼續追問。
卓瑪卻補充道：“但可以告訴你，因為我的願望很自私，神不會讓它實現的。”
周雲天靜靜地看著她，剛想讓她別說了。
卻聽到卓瑪已經開口：“我不想讓你走。”
“卓瑪。”
周雲天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我要回海城了，申請已經通過了，三天之後，我就會離開。”
睫毛再次顫動，那雙淺藍色的眸子慢慢溼潤了。
卓瑪沒想到，剛許下的願望就破滅了。
“我相信我的離開，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周雲天繼續道：“我走那天你送送我好嗎？就像我來那天你接我那樣。”
卓瑪拼命眨眼，點頭。
低低地說了聲：“好。”
從雪山回去後，周雲天又去看了看卓瑪的媽媽，然後悄悄把他送的那隻鑲金玉墜放了回去。
周雲天始終覺得這份禮物過於貴重，他不能要。
三天後，周雲天收拾好行李，還是一隻箱子和一個大揹包。
卓瑪還是過來幫忙。
像他來的時候那樣，她拿著揹包走在前面，周雲天跟在後面。
過安檢前，卓瑪遞給他一樣東西。
周雲天低頭看了看，是一塊木雕，上面刻了一棵白楊樹。
他記得卓瑪曾經說過，他像白楊樹。
周雲天抬頭看著眼前出生貧苦，卻頑強生長的姑娘，心想，她何嘗不是一棵小白楊？
“回了海城記得想我。”
這是卓瑪今天跟他講的第一句話。
千言萬語，說出口的只有一句“記得想我”。
包含了她所有的喜歡和情意。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所以多餘的話不敢多講。
周雲天點點頭，張開手抱了抱她。
“卓瑪，不要難過，這個世界是很大，你也應該多出去看看。”
說完，他放開了她。
“我走之後，你要記得要好好工作，做一個好醫生，要記得‘為病家謀幸福，並檢點吾身，不做各種害人及惡劣行為，尤不做誘姦之事……’”
周雲天說到最後，卓瑪忍不住，眼淚砸下來，她只好背過身去。
這是她第一次在周雲天面前哭了。
“再見了，卓瑪。”
周雲天推著行李，毫不猶豫地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