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兒的聲音，唐雲錦轉臉看一眼四周。
果然看到一個瘦猴子似的小年輕，正用鑷子從一位坐在窗邊看書的乘客包裡，將錢包悄悄夾出來。
唐雲錦大喝出聲：“喂，手往哪兒伸呢！”
一嗓子，全車的人都看過來。
小偷嚇了一跳，急忙將手縮回來。
錢包落在地上也顧不得，慌慌張張地擠下公交車。
坐在窗邊看書的女乘客，放下手中捧著的書，疑惑地看看左右。
女乘客衣飾整潔，氣質優雅。
頭上雖有白髮，卻梳得一絲不苟，頸上還掛著一串珍珠項鍊。
臉上雖有歲月痕跡，卻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容貌出眾。
唐雲錦撿起地上掉落的錢包，遞到她面前。
“阿姨，這是您的錢包吧？”
看到唐雲錦手中的錢包，女乘客忙著接過去。
翻開錢包，確定裡面的照片還在，她緊捏著錢包按在胸口，一臉感激地看向唐雲錦。
“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謝謝！”
“您客氣啦。”唐雲錦回她一笑，抱著歲歲坐在後面的空座，“下次再看書的時候，您記得把包放在腿裡側，這樣小偷就偷不到了。”
女乘客自嘲一笑，“剛買的書，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注意到唐雲錦懷裡，向她的方向轉過臉的歲歲，女乘客錯愕地怔住。
這孩子怎麼和自家走失的女兒——寧寧小時候一模一樣？
“下一站，大華製衣，下車的同志提前換到前後門啊！”
聽到售票員的聲音，唐雲錦抱著歲歲站起身。
“阿姨，那您把錢包裝好，我先下車了。”
“姑娘……”看她走到車門邊，女乘客急急開口，“我還沒問您的名字呢？”
唐雲錦抱著女兒邁下公交車，轉臉向她一笑。
“您叫我雷鋒就行。”
公交車駛遠，歲歲看看左右。
確定剛剛的小偷沒跟過來，小傢伙暗鬆口氣。
【麻麻，你就不怕小偷報復你啊？】
“老天爺把我的寶貝女兒送回來，媽媽當然要也做個好人……”唐雲錦笑著幫小傢伙拉拉小圍脖，“媽媽積德行善，歲歲才能逢凶化吉。”
伸過小胳膊摟住唐雲錦的頸兒，歲歲將小臉貼到她臉上。
【麻麻，我愛你。】
聽出小傢伙的哭腔，唐雲錦忙著取出手帕，幫小傢伙拭拭眼角。
“乖，不哭啊，一會兒把咱們小臉煽了，可就不漂亮了喲！”
嘴裡哄著女兒，唐雲錦自己的眼圈卻紅了。
“媽媽也愛歲歲，最愛歲歲。走，咱們先去廠託兒所辦手續，再去找那個混蛋。”
小傢伙已經滿六個月，唐雲錦又是廠裡的老職工，很順利就把手續辦好。
看看時間，唐雲錦抱著歲歲來到廠辦公樓，直奔方孝文的辦公室。
看到唐雲錦進來，方孝文只認為是母親把她哄好，唐雲錦已經回心轉意，站起身，笑著迎過來。
“小錦，你來啦？”
這次廠里名額有限，只有已婚的職工才能排隊。
廠裡的老職工一抓一大把，他的工齡只有六年，根本不可能排上號。
唐雲錦15歲接班進廠，現在已經有十年工齡，想要分到新房，這個婚是絕對不能離的。
現在，他還要利用唐雲錦，自然還要好好演戲。
唐雲錦沒理他，從包裡摸出寫好的離婚協議，摔在方孝文桌上。
“這是離婚協議，你簽好字，我們一起去辦手續。”
方孝文掃一眼桌上的離婚協議，笑得越發討好。
“媳婦兒，還生我的氣呢？我賠禮我道歉我認錯還不行？！”
唐雲錦不為所動：“反正都要離了，道歉就免了，記得以後每個月按時付撫養費就行。”
撫養費？
方孝文掃一眼桌上的離婚協議書，看到“撫養費每月三十元”的字樣，頓時炸了。
“一個月三十，我工資才多少，你想錢想瘋了吧？”
“歲歲是你女兒，吃喝拉撒睡哪樣不要錢，以後長大還要上學，要你三十是便宜你了。我告訴你方孝文，這是你當爸爸的義務，法律裡可寫著的。懷孕是我，生孩子是我……你只管一哆嗦爽了，現在想賴賬，門兒都沒有！”
昨晚聽女兒歲歲惡補過婚姻法，唐雲錦這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
“你……”方孝文努力壓住脾氣，扶住她的胳膊，“我都和我媽說好了，讓她回老家，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唐雲錦上下打量他一眼。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這麼說……以後你的工資都給我？”
方孝文咬了咬牙。
“給！”
歲歲生怕唐雲錦心軟，忙著提醒。
【麻麻別相信他，他肯定是為了分房子的事兒騙你呢。】
唐雲錦當然知道方孝文不是真心，不過就是故意演戲罷了。
向女兒眨眨眼睛，她伸過手掌，勾勾手指。
“錢包。”
方孝文有些猶豫：“這……”
“怎麼，剛說完工資給我就後悔了？不給是吧……”唐雲錦臉一沉，“好啊，那就離婚！”
“給給給，全給你還不行。”
為了哄住唐雲錦，方孝文只好把錢包掏出來。
唐雲錦接到手裡，將裡面的錢一股腦取出來塞進自己口袋，連毛票也沒放過。
死渣男的錢，不坑白不坑。
方孝文一臉肉疼：“不是，你多少給我留點啊，我這……”
唐雲錦抬手將空錢包丟到他懷裡，“吃飯有飯票，坐車有月票，你要錢幹嗎，揹著我養女人啊？”
吱呀——
辦公室房門推開，穿著紅色大衣，燙著時興捲髮的年輕女孩笑著走進來。
“快看，我新買的大衣好看不？”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廠裡的廣播員楊柳。
看到唐雲錦，楊柳有些錯愕地停下腳步。
“唐……唐主任，您怎麼在這兒啊？”
歲歲轉過小腦袋，上下打量楊柳一眼。
【麻麻，她就是那個小三，死渣男把你送進精神病院之後，就是和她結婚的，陷害舅舅的事，她也有份。】
唐雲錦眯起眼睛。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剛說到養女人，小妖精就自己冒出來了。
懷孕後，胎位不太好，醫生建議二人不要再有夫妻生活。
剛開始的時候，方孝文還天天怨聲載道，後來就加班越來越多，口口聲聲說要多賺點加班費養媳婦兒和孩子。
她還信以為真，怕他辛苦，忍著孕吐給他做飯，想著辦法給他補充營養。
結果呢？
這位根本不是在加班，是努力在外面耕耘呢。
唐雲錦抱著歲歲轉過身，笑著打量楊柳一眼。
“紅大衣可真喜慶，小楊這是準備結婚啊，記得回頭告訴唐姐一聲，唐姐好去喝你的喜酒！”
斜一眼唐雲錦，楊柳轉身走過去，坐到方孝文對面的椅子上，摸出小鏡子來照了照。
“好啊，到時候一定給唐姐發請柬。”
方孝文生怕唐雲錦看出破綻，向楊柳做個眼色，打起官腔。
“小楊啊，你是來拿文件的吧，等一下馬上就好。”
方孝文站起身，將離婚協議重新塞回唐雲錦包裡，扶住唐雲錦的胳膊。
“我這工作忙著呢，你先回去，晚上我回家再和你說，好不好？”
歲歲大眼睛轉了轉，壞壞一笑。
【他肯定要和小三說悄悄話，我給麻麻當偵探，看看這對狗男女想幹什麼，要是咱們能抓住他們的把柄，方孝文就得乖乖簽字。】
唐雲錦想了想，輕輕點頭。
“你小心點，有事就大聲哭，媽媽就來救你。”
假裝著幫小傢伙整理衣服，她低頭湊到歲歲耳邊，輕聲提醒女兒一句，將歲歲往孝文懷裡一送。
“你抱會兒孩子，我上個廁所。”
轉身走到門口，唐雲錦又停下腳步。
“要是我女兒再有半點閃失，我要你好看！”
方孝文忙著裝出一副好爸爸的嘴臉，伸手輕輕捏捏小傢伙的臉蛋。
“爸爸抱，歲歲乖啊……”
提過自己的包，唐雲錦轉身走出辦公室。
坐在旁邊的楊柳，沒好氣地撇撇嘴：“喲，方工可真是好爸爸呀，還抱上孩子了。”
方孝文忙著摟住她的肩膀哄：“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倆嗎？”
“少來這套。”楊柳一把將他的手掌甩開，“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時候和你老婆離婚？我現在可懷著你的種，你再敢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這不就是為了你和孩子嗎？”方孝文湊到她身側，壓低聲音，“這次廠裡只有四套兩居室，想分兩居室，至少要十年工齡才行。”
楊柳皺眉：“那怎麼辦啊？”
“所以我說現在不能離，等我和唐雲錦分到房子，我再和她離婚，剛好新房當婚房。”
“她要是不同意呢？”
“放心，我自然有辦法讓她同意。”
方孝文拉開抽屜，取出一隻盒子放到楊柳面前。
“那，給你的！”
楊柳打開盒蓋，看到裡面放著的金項鍊，頓時雙目放光。
歲歲伸著小腦袋，將一切看在眼裡，大眼睛裡閃過怒意。
死渣男，竟然敢給小三買金項鍊。
這可是轉移婚內財產啊！
捏起金項鍊，楊柳笑著將項鍊送到方孝文面前。
“這次原諒你，給我戴上！”
看準機會，歲歲伸過小手，一把將項鍊奪到手裡。
“歲歲……”方孝文忙著松住她的小手，“乖，快把手鬆開。”
鬆手？
想得美！
兩隻小手用力握緊項鍊，歲歲張開小嘴，扯開嗓門大哭出聲。
【麻麻，快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