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去。”葉聞翎扒了兩下頭髮。
南應月拒絕道:“你還是睡一會兒吧。”
她昨晚熬了一整夜,眼睜睜看著視頻播放量漲破億。
“而且,你和我一起太顯眼,別人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在寢室睡覺吧,我走了,拜拜。”
下了樓,保時捷旁的一幫人都看過來。
南應月走她的路。她仍然三件套完備,但終歸戴的不是防毒面具。細看帽簷下,鏡片後的雙眼,很容易和視頻裡的人對上。
她今天是白色薄衛衣,黑色長褲,白板鞋。不疾不徐走過去,背影普通極了。
誰會細看衣著如此寬鬆、常見的女生,尤其人還戴帽子口罩。外形條件真好,誰藏啊?不都大大方方化了妝露出來,秀出來?
保時捷車主瞧瞧南應月,再瞧瞧手機上的視頻。
跟這種女神在一個大學待了兩年,他甚至把過她就讀的文學系系花。這宿舍樓下他來過多少次,硬是沒發現她。
“應月同學。”嗓子怎麼發乾?害他聲音怪怪的。
南應月停下來回過頭,年輕男生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是去閒閒貓咖做兼職?”
“嗯,有事?”
“我送你過去吧,路,路挺遠的。”人可能會坐在他車的副駕上,想想聲音就發顫。
“謝謝,我坐公交。”
果然拒絕了,再問就莫名張不開嘴。男生上了車,啟動,速度跟龜爬似的,跟在南應月身後。
手機屏幕上,她正跟葉聞翎哭,說肚子疼。
男生看得心癢,鳴了下笛。南應月腳步微頓,繼續走。
領克寬敞的車廂裡,男人捏緊手裡印滿字的A4紙。
病情到了這個地步,突然近距離鳴笛,不會害她突然心衰嗎?
沒腦子、沒長相、沒經濟實力、沒自知之明……她跟他說話!
男人呼吸氣得亂掉,氣了一秒後僵住——
從昨天下午開始到現在,他都糊里糊塗幹些什麼?
叫司機開車,沉穩低調的座駕駛出校園。駛過閒閒貓咖,男人忍不住看了一眼招牌。
她主要是肺的問題,而且現在是免疫抑制狀態,感染風險極高,最好不要接觸貓貓狗狗。
這店的衛生防護怎麼樣?小動物都有嚴格驅蟲防疫嗎?
……
南應月上了公交,那輛保時捷一直跟著。下公交到貓咖,一路有人拍。
閒閒貓咖往日十點開門,今天已擠滿了客人。
南應月一來,貓比人躁動。
鎮店之寶是一隻脾氣暴的三花,非常漂亮。三色佔比和諧,藍眼睛如陽光下的海水,磚紅的小鼻子,嘴角微揚。體型中等,行動敏捷輕盈。尾巴大而蓬鬆,但摸一把可能收到血印子。
南應月換了外套和防護效果更好的口罩,戴上手套,才去抱貓。
她不該來這裡工作的。但她愛貓,她從小就討貓貓喜歡。可惜不能養,別人家的不能擼,流浪的更是不能靠近。
以前還有點活頭,現在無所謂啦,人死前總要摸一摸貓吧。
那隻三花,乖巧往南應月膝頭一盤。要剪指甲就伸爪,要梳毛就舒展身體,一撓就癱,喂什麼都吃,覺醒了第二貓格似的。
貓裡的美女,人裡的美女。
星動很快出現了南應月的新視頻。
透明鏡片下的雙眼,平和而愉悅。三花那條大尾巴溫溫柔柔拍她的腿,眼瞼就會彎一彎垂一垂。肥胖的橘貓在她腳邊繞來繞去,委屈地直叫喚,手就會伸下來揉揉貓頭。奶牛貓罵罵咧咧,作勢要把三花撲下去自個上位,被大狸花一腳蹬蔫巴。
……
休息日,案前一堆文件批不完。有人眼一瞥,看見窗外院裡的黑貓,正懶洋洋曬太陽。
你們當貓的命真好啊!
不行,見不得它過這好日子。
男人悠悠地走出屋,把黑貓擼得煩到撓人。
心滿意足,可惜,手伸不進視頻裡。
……
店裡大家都很照顧南應月的病情,比如,鏟粑粑這種事,是絕不會給她做的。
她的職位是服務員、貓咪護理員一半一半。會做些輕鬆的店內清潔工作,也負責餵食喂水。
忙忙碌碌,到了中午。
外頭那輛保時捷和它的車主不見了,其他舉個手機拍的也少了很多。沒什麼人上前騷擾,更沒有葉聞翎設想的人多堵塞。
爆紅了,日子還是一樣過。南應月吃著午飯,有些許費力地呼吸吞嚥,不如何在意。
wx上,葉聞翎發來關心的消息。南應月回覆後,還有新消息。
她好友很少,常聯繫的更少,目前也就葉聞翎與主治醫生。
母親的最後一條消息停在四年前,南應月目光掃過,沒有點開驗證自己是否被刪。
發消息的竟然不是醫生,是請過的護工阿姨。
南應月看著對話框裡的內容,沒有點開。退出wx,下載了一個免費的錄屏軟件,開始錄製。
“小東西還沒死呢?越來越漂亮了……”
點開來,完整的消息是:“……紅了,小女神還記得許叔叔嗎?”
南應月直接撥視頻過去,幾秒後接通,一張熟悉的臉。過了八年,老了一點。
南應月表現的害怕又難堪:“你想幹什麼?你怎麼拿到李阿姨的wx?”
“啊呀,你這孩子怎麼長的?十四歲的時候,就漂亮極了。竟然還能更好看。”
對面嘖嘖咂嘴,眼珠上上下下,露骨地打量人。
南應月:“所以你怎麼拿到李阿姨的wx?”
“花點錢不就行了?”
南應月:“所以你聯繫我要幹什麼?”
“叔叔要幹什麼,月月不早就知道?”
南應月:“再一次猥褻我?”
對面笑:“月月,你都二十二歲,已經是個女人了。”
南應月不再出聲,但也不掛斷,由著男人說:“叔叔可真是念了你好久哇,你竟然藏在S市,總算是給我找到了。”
南應月喝掉碗裡最後一口麵湯,擦完嘴,微微歪頭,看著屏幕上嘚吧個不停的老東西。
他腦子是怎麼長的呢?
沒記錯的話,她當時捅了他一刀吧。
嘴臉錄夠了,南應月掛斷,將人放進黑名單後,發消息給葉聞翎。
難應月:翎翎,你下午直播嗎?
那邊很快回一個表情包——
羽毛蟲:金毛蔫噠噠jpg.
羽毛蟲:不播
難應月:播嘛,我蹭下直播間,有個事要說
羽毛蟲:那播,啥事啊月寶
難應月:見到一個罪犯,想曝光他
葉聞翎沒回,視頻撥過來了。
怎麼就見罪犯了?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我應該陪著你的。有人騷擾你了?欺負你了?早上那個開破保時捷的?你現在怎麼樣?我就知道視頻爆了之後有麻煩……對不起都怪我!”
“沒有沒有,是很久以前就認識的爛人,通過wx聯繫我。別擔心,我很快回來。”
南應月安撫好舍友,去找店長請假。
怪不好意思的,昨天下午走,今天中午走。
店長知南應月情況特殊,而且早上烏泱泱的客人都是為她來的,爽快同意。
回到寢室,手機備忘錄上,已經寫好等會要用的簡稿。
葉聞翎暫時不想直播,到時候直播間進來人打聽應月,她沒法說。她良心過不去,不願接這波流量,但南應月要給。
“應月,你看這個標題可以嗎?”
——《神顏舍友來代播啦,不要錯過喲》
南應月:“都行。只要能招來人,越多越好。視頻傳到你設備上了,上傳以私密形式發佈吧,等一下公開。”
南應月沒有註冊過星動短視頻,現在也不打算註冊,只能靠葉聞翎的賬號來發布內容。
“對不住啊翎翎,噁心的東西要汙染你的個人頁面了。”
葉聞翎不在意,南應月要幹什麼都行,她只惦記著罪犯,追著問。
“等會兒就知道了,開播吧。啊等等,還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南應月有點點緊張,葉聞翎一臉“你在緊張什麼”,道:“不要議論國家政策與領導,不要推崇d品,不要……”
南應月:“哎呀翎翎。”她倒也不是傻子啦。
“沒有什麼主播公認的行為準則一二三,外人不知道的行業規則一二三嗎?”
葉聞翎不逗她了,正色道:“應月,你什麼也不需要注意。”
能一窺她的美麗,是人們的幸運。要注意,是他們來注意,別害她難過傷懷。
“我改標題,開播啦。”
一天的功夫,葉聞翎的粉絲數量從五十萬翻一倍,到一百萬再翻一倍,眼看還能繼續翻。
很多人一直守著她的賬號,開播後一股腦湧進來。
【真的有代播嗎】
【你舍友什麼時候露面啊】
【老婆我來看你啦】
【美女寶寶在哪裡】
【送聘禮來了,老婆請和我回家】
【擦!把禮物通道給我開開】
【開開!開開!】
【什麼標題?醬紫蹭?】
【蹭絕症患者的流量,別太離譜】
【沒好看的 進入直播間】
【應約 進入直播間】
【天台改論文 進入直播間】
【刻薄!我要刻薄! 進入直播間】
【羽絨服 進入直播間】
【照西風 進入直播間】
【水蜜桃 進入直播間】
【蔡寶 進入直播間】
……
人數迅速破萬,彈幕太快來不及看,葉聞翎挑一些問題回答。
“會的,等直播間人多一些。”
“不要禮物哦。應月說看大家對她很好奇,想解答一些大家的疑惑,順便另有點事講。”
“歡迎看總!歡迎薄姐!歡迎衣哥!歡迎西風、水水姐、菜鳥,還有所有喜歡應月的寶寶們!大家點點贊,推一下熱度,讓更多的人看到直播間哦!”
“嗯嗯,她就在旁邊呢!月寶,你要先露下臉嗎?”
葉聞翎往後推了推椅子,讓出一些空間。
一隻手伸到鏡頭前,輕輕晃了晃。然後,頭髮和一點額角先露出來。她有點猶豫,她下定決心,一個小腦袋瓜整個歪到畫面裡。
“大家好,我是翎翎的舍友。”
彈幕癲起來。看直播的誰,不慎掉了東西。
這是第一次,她雙眼正正直視著鏡頭。
之前她意外曝光的視頻只有一分鐘——
她走進宿舍,身體太不舒服,地上那麼大的瑜伽墊都沒看見。
她要扔口罩,發現了瑜伽墊,也沒觀察寢室環境,去倒了水。
該死的開水,太燙了喝不了。她去整理瑜伽墊,才開始想舍友該是在直播。目光要往舍友桌位上投過來時,葉聞翎從衛生間出來了。
葉聞翎發現自己闖了禍,一臉驚恐來扣攝像頭,她的目光也只疑惑地跟著舍友。
她沒有與他對視過,早上,她沒有往他的車子傾斜丁點目光。
這是第一次。
怎麼會是這種感覺?
從後腦到腳跟,整具身軀都麻痺,像也得了重病。
男人不舒服地壓壓心口。直播間裡,人露個臉就躲走了。葉聞翎努力地控場,控場,控了小半鐘頭,在看人數破百萬一刻鐘後,她把椅子讓給了南應月。
手軟腳軟走到一邊,心怦怦直跳,葉聞翎悄悄誇獎自己:她一小主播,現在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
百萬加再往上就不顯示了,直播間現在有多少人啊?
慢慢冷靜下來,不行,還是惦記那個罪犯。
南應月平靜心緒,掃了一眼打的簡稿,再次與直播間的觀眾問好。
“大家好,我是南應月。”
“首先,謝謝大家這麼熱情地喜歡我。我今天借用翎翎的直播間,是有點私事要講。在那之前,大家有什麼想要了解的,都可以問我。”
【刻薄!我要刻薄!:舉手,寶貝會隨便親小女孩嗎?(手指自己)貓貓期待臉jpg.】
彈幕太快了,一個也看不清,其中夾雜著極少量帶有超亮眼金色特效的,發出後會在彈幕區頂端停留十五秒。
南應月目光掠過貓貓表情包,臉頰微紅,道:“會被打的吧。”
金色彈幕瞬間刷了好幾條——
【惹不起惹不起:請不要性別歧視】
【沒好看的:薄總,我喝水嗆進氣管了】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小女孩?小女孩在哪?兒童別看直播吧】
【刻薄!我要刻薄!:……我這名分開給你倆】
【刻薄!我要刻薄!:我再取一個,寶貝有什麼推薦的網名嗎?我愛月寶,月寶愛我之類的】
【我姐招贅:好多人啊】
【我姐招贅:姐你鬼上身了】
【刻薄!我要刻薄!:滾!好想帶月寶去一個沒有男人的世界啊】
【我姐招贅:姐,她主治醫生是位男性】
……
金色彈幕自己聊起來了,南應月向上劃彈幕區,新增彈幕變成999+的標識。
有不少觀眾的問題容易回答,南應月叫道:“薄姐姐。”
【刻薄!我要刻薄!:哎!寶兒,再叫一聲】
南應月:“……薄姐姐,現在的名字很好呀,我一下就記住了。”
視線停在“沒好看的”這個名字上,南應月回頭悄悄去問葉聞翎:“翎翎,你昨天說的看總,完整名字叫什麼?”
葉聞翎湊過來:“就是這個,沒好看的。”
老天爺啊,平臺十大神豪,四個退了,剩下六個,除了卸總都在。
……還是很在意那個罪犯!
南應月唸了一遍:“沒好看的。”之前還以為是姓闞,闞總。
【沒好看的:有】
【沒好看的:有好看的,你好看,我沒見過世面】
南應月被逗笑:“……謝謝,謝謝你昨天送的禮物和,和誇獎。”
【惹不起惹不起:。】
【有好看的 進入直播間】
【有好看的:不用客氣,好看是實話】
【刻薄!我要刻薄!:嘖!】
【刻薄!我要刻薄!:我總是沒有長進,在很生氣的時候,罵不出超髒的話來】
【應月好看的 進入直播間】
【我姐招贅:……】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想笑】
為這光速改名,普通彈幕已經笑瘋了。南應月被哈哈哈的耳朵有點熱,應付不過來,立刻把直播流程拉上正軌。
“嗯,”瘋狂找大家想了解的問題,“名字裡的應是幾聲?是四聲哦。一聲的話,我不太能分清前後鼻音,就,會變成音樂。”
“大二二十二歲?是這樣,我七歲才入學讀書,後來十七歲的時候做了一場大手術,又休了一年學,耽誤了兩年。”
“真得絕症了嗎?嗯,現在算重症吧。得過的絕症,目前是治不好的。”
“不用難過,這樣的特發性肺動脈高壓,很多人確診後,短短幾年就會死去。我撐了十五年,都成著名病例了,很少見的。而且,我心肺聯合移植做得很成功,又從十七歲活到現在,已經很好了。”
“二次移植?我不打算做了,不不,不是錢的問題。我遇到的醫生很厲害,可就算手術做得完美,器官供應及時,我的身體配合不了。”
“多器官功能不全發展成多器官衰竭,長期免疫抑制導致極易感染,二次移植會有更高的急性排斥風險,需要更強的免疫抑制治療,就更容易感染。醫生給我的預後數據,早期,也就是術後一年的死亡率,非常高。我不想遭罪了。”
“貓貓身上有弓形蟲?嗯,有感染風險,但是我喜歡嘛!我從小就愛貓,貓貓也愛我,可一直都不敢碰。”
“以後還會直播嗎?唔,我不能跳舞,氣息不夠唱歌。即便單純聊天,也不是很幽默有趣的人,大家看我會無聊的。”
意思就是不會了。直播間裡氣氛漸漸哀沉,萬能的網友證實了南應月的病。這不是炒作,她真的快要死了。
【為什麼不是炒作?】
【你這麼漂亮,炒作我們會原諒你的】
【/大哭/大哭/大哭/大哭/】
南應月安慰網友,見氣氛差不多了,叫葉聞翎去看她心心念念想知道的罪犯,等會兒準時公開。
“大家沒什麼想問的了,我就講自己的事了。先說對不起,今天直播從頭到尾都不能讓你們開心,還要利用你們。”
南應月回憶牢牢記下的簡稿,道:“呼~我是兩歲確診的IPAH,國內年紀最小的患者。加上早產,合併多器官發育不良,病症複雜。父母的壓力很大。七歲的時候,他們離婚了。”
“我跟著我母親。我母親非常漂亮,十三歲的時候,有一位開酒店的叔叔追求她。單親母親和絕症女兒,聽了是叫人眼前一黑的程度。我母親帶我很辛苦,那位叔叔頗有身家,和他結婚,母親會輕鬆不少。”
“因此,他們能順利交往,談及婚嫁,我很高興。直到我與那位叔叔第一次見面。”
葉聞翎本來在南應月的桌位看視頻,突然暴動,腳蹬床架,化身c語言大師瘋狂輸出。
南應月無奈地拿手裹麥,轉頭看她,道:“翎翎,別生氣,甜美性感小野鳥形象要崩塌了。”
將死之人,現在可不是她,該高興才是,不值得生氣。
葉聞翎氣得頭昏,見南應月要直播,強忍著憋住嘴,焦躁地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打轉。
這老畜生現在在哪?她要去閹了這狗日的!
直播間裡,大家不安起來。
【不敢聽了】
【不會吧?不會是往我猜的方向發展吧】
可惜事實惡臭,漂亮少女和壯年繼父,像某些違規啟蒙片的演員角色。
南應月:“他看我的眼神過於火熱,但言語舉止十分得體。我不太舒服,準備了一點防身的東西,但一直沒說過什麼。因為人家一直沒有做什麼,我怕自己是誤會了。”
“十四歲那一年的五月七號,母親不在家,他一個人闖進來,跟我說暗示的話。兩分鐘後,他抱住我,同時掀我的睡裙。”
南應月看著連連閃動的金色彈幕,直播間觀眾也瘋了,繼續道:“我嚇壞了,捅了他一刀。”
彈幕整個停了一停,之後再次井噴刷屏,都是誇讚她的。
南應月臉上甚至有些笑容:“幸而,久病成醫,我對人體結構還算了解。刀捅得很深,沒有卡到骨頭。幸而,他也不是心理素質很強的人。刀上有血槽,拔出來後鮮血亂噴,他也嚇壞了,沒有腎上腺素爆發,對我造成什麼傷害。”
“我聯繫了母親。之後,我不知他們怎麼談的,結果是沒人報警。母親帶著我來到S市,我們沒追究,他也沒追究,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時間過了八年,我又是這種身體狀況,已有很久沒想起過他。但是今天中午,他得知了我常去的醫療機構,花錢買到我請過的一位護工阿姨的wx,通過她的wx聯繫到我。”
南應月讓葉聞翎把第一段視頻發出去,解釋道:“我錄了屏。就發在翎翎的主頁,大家可以看一下我們的交流過程。”
南應月沉默著等待片刻,直視著鏡頭,眼神平靜,但要勾魂。
“許叔叔,你在直播間嗎?”
一條金色彈幕遲遲沒發出去,名字改了又改的男人,忽然想起一個高贊評論:她要把眼瞼這麼半闔著,眉頭輕挑著,一定是主人級別的。
這話一點不錯。
那老東西不知嚇死沒有,他的魂是真給勾走了。
屏幕裡的人兒陰陽怪氣:“其實,你要想報復我,有一個很簡單的法子——等我死了,偷偷去我墳前吐口水。”
“我不知你同我母親是怎麼商討的。但我們雙方社會地位不平等,你當年沒有報警,想來只會是曉得我有重病,所以家裡安滿了監控,拍下了你猥褻未成年人的鐵證。”
“猜猜我手裡有沒有備份?”
“為什麼今天這麼勇地衝到我面前?我不太明白你。我猜測一下你的想法,一個絕症患者,她母親的生活重心轉移到了新家庭。她又脆弱又孤獨,看到曾經猥褻過自己的人,心理陰影爆發,嚇得動都不敢動,也不敢求援,只會等著你來欺辱。是嗎?”
“你為什麼不想一想,一個還有活頭的時候就可以拿刀捅你的人,現在快沒有活頭了,她會做什麼?”
南應月:“許叔叔啊,我現在完全是開擺狀態,你惹我啊?”
主人形態收不起來了。抱著黑貓的男人,鏡片後的雙眸一瞬不瞬盯著屏幕。
怎麼是這樣的性格?
昨晚無意刷到視頻,絕對優越的外貌,他只欣賞了半秒。她極虛弱,但傳遞著“委屈死別人也不配靠近”的眼睛與神態,瞬間擊中了他心臟。
這雙眼睛太美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上頭。
如果她本質荏弱,配不上這雙眼。他素來瞧不上弱唧唧的人,可以輕易控制自己。但她怎麼是這種性格?
擺擺的,瘋瘋的,喜歡死了。
貓也喜歡死了,舔了屏幕一口。
男人:……
死貓!明天就把你跟那姓許的老東西埋一起!
屏幕裡的人兒還在輸出:“跟你打視頻的時候,我需要一直專注於吃飯才能繃住臉。”
“你說我二十二歲,已經是個女人的時候,我差點就吐槽了。”
“成年女性,就不止是猥褻了?對未成年女性,你只是猥褻,不會與她們強行發生關係,你覺得自己很有底線?對你的未竟之語,我理解有誤嗎?”
“你可真是道道又德德啊。”
南應月輕緩地長長呼氣,她今天說了太多話,很累。
最後收尾:“我把第二段視頻也發出來,許叔叔你看看,是不是當年的監控。如果不是,可以找律師告我誹謗誣陷。”
南應月後背貼住椅背,等上一等,直接點明身份:“看完了嗎?心情怎樣?我想叔叔你W市的豪檸酒店,會來很多拍照的客人。感謝我吧,這麼好的宣傳機會不常有。”
事說完了,頂著的一口氣就散了,南應月肉眼可見的萎靡疲憊。彈幕都是她想看見的內容,她想了想還是老實道歉:“對不起,我撒謊了。我捅他的時候,一點沒害怕。”
監控視頻裡,少女眉目冷然,抽刀,捅進去,只用一秒。毫不猶豫,下手又穩又狠,呼吸絲毫不錯。刀拔出來,淺色的睡裙一身的血。
她顯然要捅第二刀的,但對手白長一身肉,見了血後弓腰跪倒。輕易脫身逃開,她眼瞼半垂,大抵是在思考正當防衛和故意傷人的判斷標準。最後慢慢走到一旁去撥電話。
【應月好看的:應月真厲害】
【惹不起惹不起:安心,他馬上進牢子】
【刻薄!我要刻薄!:寶寶棒棒的】
整個彈幕區都是【寶寶棒棒的】
【應約:寶寶棒棒的】
【應月好看的:寶寶棒棒的】
一是因為她早有心理準備,二是醫生說要她儘量保持情緒平穩,她一直保持習慣了,所以……
南應月要解釋的話停在唇邊,沒必要說了。
母親為這事哭著罵過她,說她怎麼像個天生殺人犯,說她弄了大麻煩,說S市生活成本太高,說她花了太多錢,說她怎麼就生了她,說她累得不想活了,說一起死吧去死吧,說……
看,大家都覺得她棒棒的,她也不覺得自己錯了。可能出生確實是錯的,但捅猥褻犯一定沒錯。
母親只是太累了,她現在不會累了,今天直播說了這麼多往事,她會不高興被提起嗎?會覺得受到言語埋怨嗎?會發來一個消息嗎?
南應月恍了下神,對著鏡頭彎起笑容道:“謝謝大家聽我講這些,我有點坐不住了,走啦。大家再見……翎翎?”
直播間觀眾還想再看看她,但見她坐了不到一個小時,起身時漂亮的指掌用力撐著桌面,竟然也不能順利起來,需要葉聞翎扶,寫好的彈幕就發不出來。
真的,還能再見嗎?
好難受啊,難受得要爆炸了!去搞死那個姓許的老東西!
葉聞翎改掉直播間標題,在看人數緩緩在降了。
南應月到床上躺下來,拿過手機,打開wx,沒有新的消息。
她把手機丟到一邊,合上雙眼。
要養好精神,整了這麼一齣,警察肯定會來找她問話的。不知會不會去找母親。
最後一次,啊不,倒數第二次打擾母親的新生活了。她死了肯定還要麻煩她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