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結束，鬱綏青照常回醫院上班。
這天的病人格外多，她的門診臨時加了十幾個號，一直看到將近兩點才結束。
去食堂轉了一圈，大約是餓過勁了，看見鍋裡所剩無幾的飯菜之後反而覺得沒了胃口。
她果斷地去便利店買了份雞肉三明治，排隊的時候聽見前面的女孩們正在聊八卦。
其中一個女生指著手機屏幕問旁邊的人：“這人是公派去國外進修的那個？”
“可不是嗎，心外的宋醫生，最近是大紅人啊。咱們醫院公眾號一週之內發了三篇她的採訪，以前誰有這待遇？”
“有這麼厲害？我怎麼聽說，她這名額也是搶的別人的呢？”
“這種事情早見怪不怪了。再說了，那是人家有個好舅舅，我們可管不著……”
聊天聲漸漸消失，終於輪到鬱綏青結賬，她緩緩抬起頭。
這些事情她一直不感興趣，也沒仔細聽，結好賬之後就拎著咖啡和三明治回了辦公室。
這個時間點，平時一向安靜的辦公室今天也熱鬧了起來，聊天內容居然和她剛才聽見的如出一轍。
她帶的規培生小文和其他人圍在一起聊得火熱，絲毫沒有注意到鬱綏青正站在自己身後。
“咳咳…”鬱綏青清了清嗓子，手背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小文回過頭，腿差點被嚇軟，直接稍息立正：“鬱老師。”
鬱綏青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朝她伸出手：“病程記錄都寫完了？”
面前的人不敢吭聲，搖搖頭。
“去寫吧。”鬱綏青指了一下電腦，接著壓低聲音，“還有，這些話題以後少聊，要注意影響。”
“知道了，鬱老師。”
鬱綏青對規培生要求一向嚴格，見小文這樣，同事們早已經習以為常。
缺了個小文，也不影響剩下的人繼續八卦。
她們的話題不知不覺已經從科室雜談轉移到了互聯網熱點，話中激情卻一點都沒有減退。
最近國外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墜機事件，機上一百多人無一倖存。
不知是哪家媒體舊事重提，拿兩年前華夏航空在燕城的一次緊急迫降和這件事作對比，前者在網上竟又炒起了一股不小的熱度。
一名護士突然誇起華航的那位機長：“不得不說國人就是強啊，如果國外那架飛機的機長也能像他當時一樣冷靜就好了。”
“嘖嘖嘖，不光強，本人還巨帥。身高起碼一米八五，脫了衣服之後整整齊齊八塊腹肌。”
聽到這裡，鬱綏青的腳步突然頓住。
“切，你怎麼知道？說得好像和人家很熟一樣。”
“他迫降之後的體檢就是在我前東家做的，這還能不知道嗎？我當時看著我同事親手給他拉的心電圖。”
“我去，你別說了，我怕我羨慕死。”
“……”
她們越聊越激動，最後隨便抓了個人問：“誒，鬱醫生，你聽說過這件事嗎？”
鬱綏青把視線移向她們，眼眸裡寫滿了不解：“沒聽過。”
問問題的人明顯有些失望，旁邊的人勸她：“哎呀，咱們鬱醫生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的，你問錯人啦。”
鬱綏青勾了勾嘴角：“抱歉。”
事實上，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兩年前，來自華夏航空公司的一架空客A330客機從紐約返回燕城。
本該是一場順利的航程，卻不幸在距離燕城國際機場僅剩三十公里的時候遭遇鳥擊。
飛機出現故障，兩個發動機當場失效，機長第一時間連續三次呼叫“Mayday”，整個飛機上的上百人幾乎瞬間陷入了絕境。
幸運的是，燕城機場位於郊區，附近有不少大片空曠草地。
在最短的反應時間內，機長冒著極大的風險，做出了場外迫降的決定。
最後，這架噴氣式寬體客機在機長的操控下安全地降落在了一片柔軟的草地裡，全機一百多人僅有一人重傷送醫。
等調查報告公佈之後，所有人才知道，這是一場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的迫降。
在操縱面板近乎失靈的情況下，飛機停在了最恰當的位置上——如果降落時間太早，大概無法精確落在草地上；而如果降落的地點再遠十幾米，就會撞上一堵牆，機體很可能發生爆炸，粉身碎骨。
當時駕駛這架飛機的，就是剛升任機長不久的霍應瓷。
這場迫降在業內被稱作奇蹟，不僅在於因為它的難度，更在於機長的年齡。
二十七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事後，僅僅靠著一段幾秒鐘的採訪視頻，霍應瓷便迅速在網絡上走紅，各大媒體平臺上至今還流傳著他的傳說。
鬱綏青還記得，她第一次擁抱霍應瓷就是在那天。
劫後餘生，那人從駕駛艙裡走出來，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虛脫一般地栽在了她懷裡。
這是她見過最脆弱的霍應瓷，但這樣的脆弱也僅僅維持了半分鐘。
半分鐘後他整理好情緒從飛機上下去，面對湧上來的媒體從容不迫，侃侃而談。
……
不能再想下去，鬱綏青強迫自己收回思緒，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
臨下班的時候，她難得摸了個魚，到衛生間裡化了個淡妝。
她今晚不值班，怕又出什麼突發狀況，準備到點了就趕緊走。
同事見她難得打扮了，邀請她一起去吃飯。
鬱綏青正對著鏡子整理項鍊，拒絕道：“改天吧，今天我家裡人生日。”
下班後她驅車到陸家別墅，遠遠就看見各種不同的豪車已經把院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陸澤舟三十歲生日，陣仗自然是大的。
陸家的背景放在這兒，燕城有點姓名的人都上趕著湊熱鬧。
鬱綏青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白，最終決定不把它帶到豪車面前丟人現眼。於是沒把車停在陸家院子裡，下車走了一段路。
陸宅是一座經典的蘇式園林建築，庭院裡古木參天，假山羅列，甚至還有人造湖景，看上去相當氣派。
來之前鬱綏青特地換了條禮服，黑色抹胸長裙露出她優越的肩頸線條，顯得整個人低調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