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沁羽飛快地喝完牛奶，拎著東西去找公共衛生間。
把純白的T恤換上，忍著疼用梳子梳整齊頭髮。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
奶奶不知道從哪裡撿了很多啤酒瓶，有玻璃瓶，也有易拉罐。
正在一筐一筐地往院子裡搬。
“奶奶！”
溫沁羽立刻擔心地上前去幫忙。
她把手裡拎的東西放在一邊，跟奶奶一起搬瓶子。
奶奶放下一筐啤酒瓶，直起身子，幾縷灰白的髮絲垂在鬢邊，滿眼笑意地看著她。
“小羽，你回來了，跟同學玩的開心麼？！”
“開心。”溫沁羽毫不猶豫地點頭。
說完她就意外了。
因為她想到的不是程琦玥等人，而是方才的……虞司邈。
“奶奶，你在屋裡休息，這些讓我來搬就好了！”
溫沁羽把奶奶帶進屋，自己去院子門口。
把一筐筐的啤酒瓶，和一麻袋一麻袋的易拉罐都搬進了院子。
她在院子裡叉腰喘著氣，眼前的酒瓶多得有些令人詫異。
喝完奶奶倒來的水，她才問，“奶奶，您上哪兒撿的這麼多瓶子啊？”
這可是奶奶一週，甚至兩週的工作量，居然一天就撿到了？
“小羽，你不知道啊？現在正是那個什麼……足球世界盃開始的時候！”提起這個，奶奶蒼老的面色都紅潤了，雙眸是按捺不住的歡喜，整個人都精神了。
她繪聲繪色地告訴孫女，“那大街小巷的燒烤攤、小酒館什麼的，全是看足球的人，一晚上能喝好多酒！一個啤酒瓶五分錢，易拉罐兩分，這些滿院子的東西奶奶全部拉去廢品收購站，應該能賣一兩百塊呢！唉，說到底是奶奶年紀大了，要不咋可能只撿這麼少呢？！”
“這還少……”溫沁羽險些被一口水嗆到，“咳咳！”
“你這孩子，喝水喝慢些。”奶奶溫柔地給她順著背。
溫沁羽淺淺笑了笑，看著院子裡堆成山的啤酒瓶和易拉罐，心中的酸楚又湧出來。
她的母親生下她就去世了，沒過兩年，父親也因病去世。
她幾乎還是個嬰兒，就已經父母雙亡。
對於父母，她沒有任何記憶和感情。
奶奶是自己唯一的監護人，家中的戶口本上，只有她們祖孫兩人。
她廉價而堅固的生命，是奶奶用廢紙箱和易拉罐，一點一點堆積出來的。
她意識到，奶奶太辛苦了。
內心想要奶奶快點過上好日子的念頭，也愈發地強烈起來。
溫沁羽咬著下唇思索，瞥到滿院的酒瓶，忽然靈光乍現，扭頭盯著奶奶。
“奶奶，家裡還有多少積蓄？！”
奶奶愣了愣，一時答不上來，索性把她帶進屋，上了二樓。
奶奶動作緩慢地取下脖子上掛著的鑰匙，打開了衣櫃最底下的抽屜，拿出了一個生鏽的月餅盒。
溫沁羽坐在硬硬的床板上，看著奶奶用乾瘦卻有力的手打開蓋子。
裡面的錢零零散散，有新有舊，最大的面額只有五十。
溫沁羽拿來了計算器，跟奶奶一起數錢，很快就算了出來。
冰冷的機械女聲迴盪在屋子裡，“加二零、加五零、加零點七，加加加加加，等於——兩千二百三十五點七。”
2235.7元，是家裡所有的積蓄。
這筆錢，奶奶一定攢了很久。
看她一臉愁苦，奶奶輕輕問，“小羽，你怎麼忽然好奇這個？是不是學校裡有什麼事需要繳費……”
“沒有！”
提起了學校，似乎就觸動了溫沁羽的神經，她立刻否認，“學校裡沒有什麼事，好得很！”
“那就好。”
“奶奶，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溫沁羽咬了咬唇。
“什麼呀？”奶奶偏了偏頭，有些不明白。
“明天您就知道了！”
她把所有的零錢都整整齊齊地放進月餅盒子裡，小心地蓋上蓋子。
奶奶看到了她手背上的發青的一塊紅印，擔心得不得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著說，這是自己不小心撞的。
奶奶心疼地責怪她不懂保護自己，拿出一盒藥膏給她擦。
奶奶小心捧著她的手，就像捧著珍貴的寶物。
粗糙溫熱的指腹，摩擦在溫沁羽的手背上。
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流下來。
第二天，溫沁羽早早起了床，跟奶奶一起把院子裡的廢品搬上板車，堆成了一座搖搖欲墜的小山。
二人小心翼翼地把板車拉到廢品收購站，來來回回拉了好幾趟，熱出滿身的大汗。
奶奶跟廢品站老闆討價還價，講得口乾舌燥，最後這些酒瓶賣了二百元。
隨後，溫沁羽帶奶奶來到銀行排隊，把月餅盒裡的兩千元都換了整鈔。
“小羽，咱們這麼做，真的可以麼？”
奶奶看著體育彩票店門口的招牌，內心猶豫不止。
小羽跟她說，自己有內幕消息，花兩千元買足彩，能贏很多錢回來。
可是她一個小老太太，也不懂這些，就怕孫女被騙了。
“奶奶。”溫沁羽將手放在奶奶瘦弱的雙肩上，堅定地看著她，“你相信我。”
“……”奶奶渾濁的眼直視著孫女的雙眸。
她總覺得小羽那雙眼睛裡頭，好像藏著很多很多的委屈，讓她很難受。
奶奶遲疑地點了點頭，“好。”
溫沁羽其實也不懂足彩。
不過她記得上一世，也是這一年的世界盃，朝鮮以1:0戰勝意大利，爆出當屆最大冷門！
這場比賽，讓好多人賠得傾家蕩產，血本無歸，紛紛從天台一躍而下。
她買朝鮮，一定可以大賺一筆。
溫沁羽向老闆詢問了，2000元買朝鮮贏，怎麼買贏得最多。
嗑著瓜子的老闆打量了這對祖孫一眼，淡淡道，“姑娘，你買朝鮮，怎麼買都懸啊，我看你們條件也困難，別碰這個，萬一……”
他沒有說完，可溫沁羽依舊很堅定。
“老闆，你就告訴我吧，賠了我也不怪你！”
她知道老闆是好心提醒，要不是實在看不下去，哪個做彩票店的會這樣跟人說話呢？
而店裡的其他人，都在用看笑話的目光打量她和奶奶，嘲諷她們不自量力。
可她已經知道了這場比賽的結果，無所畏懼。
老闆看她態度堅決，直接把手心的瓜子扔到桌面，給她打了幾張彩票。
“吶，給你，回頭可千萬別來我這鬧啊！”他沒好氣地把彩票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