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沁羽洗完澡，吃完奶奶做的宵夜，才去睡覺。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
早讀八點開始，她七點就到了班上。
這是她常年養成的習慣。
因為長時間被人指指點點，被人暗地裡使絆子，導致她內心極度自卑和怯懦，根本不敢在人多的時候出現。
上一世她的青春被毀了，到死也沒能走出這樣的陰影。
所以她現在仍舊保持著習慣，早早來到了教室，只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收到那些惡意的目光。
可她一進教室，卻發現自己的課桌被推翻了。
書包裡被灌了水，書本撒了一地，幾本主課的教科書已經被撕碎。
桌面上都是羞辱人的塗鴉，混合著汙言穢語。
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定是自己昨晚跟虞司邈走後，程琦玥氣急敗壞乾的。
好在現在班上只有她一個人，沒人看見她的窘境，也沒人在旁邊落井下石。
溫沁羽默默地把課桌扶起來，擦乾淨。
找出透明膠帶，把課本一頁一頁粘好。
看上去是在拼湊撕爛的書，其實是在縫補自己破碎的青春。
大約七點半開始，教室裡就有同學接二連三地進來。
大家互相問好，開著幼稚的玩笑，嬉笑聲卻傳不進溫沁羽的耳朵裡。
自從程琦玥針對她開始，她就沒有朋友了。
老師也不是不知道她被孤立，反而在她向自己求救時，說了一句很愧為人師的話。
‘溫沁羽同學，你該多想想自己的問題！為什麼她們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呢？’
呵。
溫沁羽笑了。
她的同桌是個白白胖胖的小男生，一直看不上她家裡是個收廢品的，對她態度十分惡劣。
同桌小胖每天早上來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兩張合在一起的課桌，拉開一道距離，以此表露自己的不屑跟厭惡。
今天也不例外。
他把自己的課桌拉開，肥碩的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就開始跟旁邊的同學說話。
“哎……今天終於要調座位了，否則再這樣坐下去，我遲早染一身垃圾味兒～”
他的話換來那位同學的一陣嗤笑。
小胖明目張膽地嘲諷自己，換做上一世，溫沁羽還會辯解。
奶奶雖然是收廢品的，可是她家裡非常整潔，從來沒有異味。
但她這麼說，只會換來更深的嘲諷。
程琦玥因為顧存希的一句話看不慣她。
而其他人只是為了迎合有話語權的程琦玥，加入了霸凌的陣營。
她捫心自問沒有得罪過其他同學啊，甚至，她比大多數人都優秀，雖然家境不好。
溫沁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餘光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揹著書包，從後門走進了教室。
虞司邈也來了，但他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轟動，甚至不被人放在眼裡。
他像一道安靜的影子，坐到座位上之後，也拿出書來看。
溫沁羽猶豫著，覺得自己應該找個機會謝謝他。
可是一想到早讀後，就要調座位。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換到一個比小胖還糟糕的同桌，於是鬱鬱寡歡地盯著牆上的時鐘。
很快，八點鈴響，早讀時間到。
今天讀英語單詞和課文。
領讀的是英語課代表，程琦玥。
她傲慢地走上講臺，捧著自己的英語書開始領讀。
程琦玥的英語發音很好，是比老師更標準的美式發音，聽起來就像個純正的ABC。
溫沁羽知道，程琦玥的父母一直給她請外教輔導英語。
而自己這樣的窮丫頭，哪怕寒窗苦讀十餘載，仍然會成為無法開口的啞巴。
這就是絕大多數的普通人和有錢人的差距，他們早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溫沁羽知道，程琦玥在時不時地用輕蔑的眼光看著自己，看得她頭皮發麻。
可她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更加認真地讀課文，想要把每一個單詞，每一個發音，都深深刻在自己腦海裡。
上一世她沒來得及好好學習，以吊車尾的成績考入了月城大學，還悲催地碰上了天之驕女程琦玥，又過了四年暗無天日的日子。
她現在有可以重頭來過的機會，一定要考到外地去，讀全國最好的大學。
下課的時候，溫沁羽已經讀得口乾舌燥。
她破天荒地拿著自己的水杯，去教室後頭的飲水機接水。
上一世她絕不會這樣做，甚至不會在學校喝一滴水。
因為女生們都是結伴上廁所，而她沒有朋友，害怕孤身一人走過站滿同學的走廊，害怕面對被他們不懷好意地打量，索性不喝水。
虞司邈的座位剛好在最後面靠窗的位置，飲水機就在他的身後。
他在畫畫，素白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根鉛筆。
溫沁羽打完水經過他身邊，他畫的東西，是一個動漫裡的人物，好像是龍珠裡的貝吉塔。
她把水杯握得緊緊的，飛快地輕輕說了句，“昨晚謝謝你。”
這一次她確定他聽見了，因為他畫畫的手停頓了兩秒。
回到自己的座位，溫沁羽發現課桌抽屜裡多了一個三明治的包裝袋，裡面還有一坨噁心的大鼻涕，青黃青黃，令人作嘔。
小胖剛剛好像就吃的這個牌子的三明治。
溫沁羽捏著袋子的一角，想把這噁心的東西扔掉。
可眼下小胖不在座位上，她索性把垃圾塞進了他課桌的最裡面。
班主任也在這個時候來了班上，本學期第二次調座位開始了。
高一三班調座位的制度和別的班不一樣。
全班60名同學，前三十名和後三十名兩兩自由組合成為同桌，由優生帶動差生。
第一次月考的時候，溫沁羽的成績是第三名，所以跟第五十名的小胖當了同桌。
但上一週的第二次月考，她的成績掉到了三十二名。
這其中的變故便是，校草顧存希輕飄飄的一句話。
因為經歷過一次調座位，大家都熟知了流程。
所有的同學都要帶著書包在走廊上等待。
溫沁羽的書包溼了，她只能抱著書本，站在人群最外側。
一個昨日扇過她耳光的女生就站在不遠處，她叫張寶欣，跟自己是初中同學。
開學的時候，張寶欣將她奶奶是拾荒老人的事，有意無意地說了出來，讓她被同學藉機恥笑。
眼下，張寶欣見她獨自站在一邊，便與靠近自己的一個男生嘲諷地說，“喂，你離那個髒東西遠一點啦，小心染上窮酸味～”
那男生哈哈笑了幾聲，斜著眼睛瞟了溫沁羽一眼。
他好像怕自己染上瘟疫那般，害怕地往邊上挪著步伐，惹得張寶欣咯咯作笑。
班主任拿著成績單走到走廊。
她一齣現，走廊上瞬間安靜下來。
她會依次叫一位成績好，一位成績差的同學輪流進教室。
他們可以選擇坐在一起，也可以單獨坐，只要最後的組合是一優一劣就行。
班主任站在門口，能同時兼顧教室和走廊的紀律。
等進去的同學選擇了座位，她才會念下一個名字。
她唸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本班的第一名，虞司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