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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19章

裴臨允腦中轟鳴作響,火辣辣的痛感後知後覺湧上來,嘴角似有鐵腥味溢出。

她怎麼敢!

她怎麼敢的!

“公子。”

“四姑娘。”

裴臨允和裴桑枝的婢女驚呼出聲。

“權當我過去的真心飼了野犬!”

裴桑枝下頜微抬,唇邊凝著譏誚的冷笑,神情裡盡是決絕和憎惡。

而後,伸手抄起檀木矮几上的另一隻白瓷碗,重重砸在地上。

碎片飛濺。

裴臨允怔愣,連躲閃的動作都忘記了。

些許碎瓷劃過裴臨允的面頰,帶起串串血珠。

“我齷齪?”

“我挾恩圖報?”

裴桑枝看著裴臨允腫脹的左臉,淌血的嘴角,心下是洶湧的快意,繼續刺激:“真正連畜生都不如的是誰!”

“從此以後,你我也不必兄妹相稱了。”

她說過,裴臨允這把刀好用的緊。

終於無需在裴臨允面前演逆來順受的戲碼了。

“還有……”裴桑枝勾勾唇,晃了晃被軟布包扎著的手腕,惡意滿滿:“我奉勸裴三公子一句,日後羞辱我時,最好再三斟酌言辭。”

“你我一母同胞,而且,我用血肉救過你。”

“說句難聽的,你的身體裡也流竄著我的血。”

“看清楚了嗎,這才是挾恩圖報該有的倨傲和自得!”

裴桑枝嗤笑著睨了裴臨允一眼,踩著滿地的狼藉,揚長而去。

素華看傻了。

這還是那個只會無聲落淚,任人欺凌的四姑娘嗎?

四姑娘掌摑三公子,她敢說,都沒有人敢信。

眼見裴桑枝越走越遠,素華迅速朝著裴臨允欠了欠身行了一禮,匆忙跟上。

此刻,在掠過庭院灑掃的下人時,裴桑枝臉上的悲憤和涼薄已化為悽楚和哀痛。

她掌摑兄長,非她無情無義,是無可奈何。

“四姑娘。”

“四姑娘。”

素華急切的的呼喚碎在風裡,裴桑枝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攥住裙裾往上一提,三步並作兩步,闖進了折蘭院。

忙忙碌碌一整夜的永寧侯渾身疲乏,正躲在書房偷閒小憩,忽聽院裡又起嘈雜,心口一堵,如遭重錘,眉頭不受控制的緊緊皺起,煩躁的掀起身上的狐裘,站起身來,甕聲甕氣道:“院外何事喧譁!”

語氣不耐,似鈍刀磨石。

就不能讓他得一刻清靜嗎?

喝問聲讓庭院裡的喧譁止了一息。

須臾後,帶著哭腔的請罪和“撲通”下跪的聲音同時出現。

“女兒有錯,請父親責罰。”

沒頭沒尾的一番話,讓永寧侯的心高高懸起。

來不及多想,推門而出,映入眼簾的便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裴桑枝。

永寧侯驀地有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無力感。

尤其是看到滿院躬身垂首,偏偏脖頸都抻得老長的僕婢後,愈發喉嚨發緊,呼吸都窒悶起來。

瞧著規矩恭敬,實則一個個宛如池塘裡偷聽動靜的水鴨。

“這是怎麼了?”永寧侯掐了掐手心的肉,勉強維持著冷靜溫和,擠出聲音道:“先起來,有什麼事好好說。”

補覺前,他特地吩咐管家出府轉了轉,聽了聽風向。

永寧侯府苛待真女兒,裴三郎欺凌親妹的流言像冬日的寒風飄滿了上京的每一個角落。

而且,在這當口,裴桑枝不計前嫌,割腕取血入藥,救三郎於危難的消息,也在一些高門大戶間悄然蔓延。

用不了多久,便會人盡皆知。

到那時,人人提起桑枝,就會想到純善仁孝一詞。

有如此名聲庇護,他是半點兒委屈都不能給桑枝受。

裴桑枝一味垂淚不語,哭的越來越悽慘。

永寧侯見狀,後槽牙咬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橫眉怒起,掃向素華:“你來說,究竟發生了何事,若有半句虛言,即刻發賣了去!”

素華跪伏在地,不敢有絲毫隱瞞,老老實實道出。

瞞不了。

滄海院裡的丫鬟、婆子、小廝,何止兩手之數。

永寧侯渾身一顫,眼前發黑,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分明是隆冬,冷汗卻順著脊椎爬進狐裘領口,像是千斤巨石墜著五臟六腑往冰窟窿裡沉。

好個裴臨允!

狼心狗肺,又愚不可及。

明珠到底給臨允灌了什麼迷魂湯!

這不就是純粹的自掘墳墓!

“父親,女兒讓您失望了。”裴桑枝喉間顫著泣音,掌心緊貼冰涼磚石,額頭重重磕在地面,“女兒這輩子生怕是再難與他……”

話未說全,又泣不成聲,肩頭微顫,斷斷續續繼說道:“再難與他兄妹和睦,女兒有負您的期望。”

“或許,女兒與他生來沒有做親人的緣分。”

“女兒傷心憤怒之下,冒犯了他,請父親責罰。”

永寧侯的胸口起起伏伏,呼吸急促的不像話,睨了眼素華:“還不將四姑娘扶起來。”

素華戰戰兢兢,顫抖著攙扶裴桑枝。

裴桑枝無意為難素華,索性順勢半倚在素懷身上。

素華不合時宜的想著,四姑娘可真瘦弱啊。

像……

像山野中那死在寒冬裡的枯枝,彷彿輕輕一掰,就能掰斷。

“桑枝,臨允那都是些氣頭上的混賬話……”

永寧侯引著裴桑枝進了書房,耐著性子試圖和稀泥。

裴桑枝仰起臉,喉間哽著三分澀意,指尖攥緊袖口,認真又真誠的發問:“父親,女兒雖書讀的少,卻也知出言如擲冰,惡語傷人六月寒。”

“更知,很多時候氣頭上說出的才是真心話。”

“父親,女兒盡力了,請原諒女兒的不孝和無用,也請父親不要再勉強女兒去與他握手言和了。”

“求父親成全。”

永寧侯徹底怔住,神情訕訕,久久沒有後話。

血脈相連的兄妹,卻即將要變的老死不相往來。

他能怪桑枝小題大做,錙銖必較,沒有容人的雅量嗎?

不能。

“為父知道了。”

“你先回去,為父必讓那孽障給你請罪。”

裴桑枝也沒有繼續逞口舌之快,哭哭啼啼的倚著素華離開。

掉眼淚可真耗費精氣神兒。

不如私底下備上幾條染了薑汁的帕子,好方便日後時時刻刻說流淚時就流淚。

裴桑枝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

素華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

很懷疑,她孝敬夫人的陪嫁嬤嬤,被指到四姑娘院裡是不是錯了。

“素華,你在發抖嗎?”裴桑枝側眸,突兀開口。

素華眼神一晃,聲音微弱:“奴……”

“奴婢有些冷。”

她不是冷。

她是被嚇的。

總覺得跟在四姑娘身邊陰風陣陣的。

裴桑枝直起身子,站定,緩緩擦拭著面頰上的淚水,似笑非笑道:“我還以為是我跟三公子起爭執嚇到你了。”

素華冷不丁打了寒顫,暗忖,四姑娘似乎話裡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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