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土路不好走，經過一路的顛簸，許長歌和趙向陽終於到了許家村。
趙向陽在村口停下自行車，擦了擦汗溼的額頭，回頭問道：
“長歌，我們找人打問一下你家在哪裡吧？”
因為有著前世的記憶，許長歌搖了搖頭：
“不用問，我知道路，我給你指，你繼續騎就行了。”
“好嘞。”
現在是農忙時節，村裡的青壯年都去田裡幹活了，所以在村子裡的人很少，只有一些在家門口曬太陽的老人和追逐嬉戲的小孩子。
那些娃娃們頭一次見有兩個輪子不用推就能跑起來的車，很是新奇，都追在他們屁股後面跑，一邊跑一邊咋咋呼呼地叫。
一路上，他們身後墜著的小尾巴越來越多。
收穫一幫小孩的羨慕嫉妒恨，趙向陽感覺賊好，如果不是要送哥們回家，他恨不得繞村再騎個十來八圈。
就這樣，趙向陽騎著自行車帶著一串娃娃，停在了許長歌農村所在的家大門前。
望著眼前的土坯房茅草屋，趙向陽差點驚掉下巴。
我去，這也太破了吧？
雖說有個大院子，看著比他們城市的家大上好幾倍。
但那房子實在慘不忍睹。
土坯牆上到處都是坑坑洞洞，感覺輕輕一碰都要掉渣，木門更是幾塊木頭拿鐵絲拼接起來的，長歌小學時候的木工水平都要比這強。
黑乎乎的窗戶上糊了薄薄一層窗戶紙，竟然連塊玻璃都沒有，他隱隱能聽見風吹過窗戶時嘩啦啦的響聲。
住這屋，現在天氣暖和還好說，等到了冬天，不得凍死？
別說比不上他們冬暖夏涼的職工宿舍樓了，就連這村裡的其他戶人家都比不上。
人家別人家的房子起碼看著像個房子，但這家的房子就整一個大寫的隨意。
“長歌，你確定這……這是你家？”
他寧願相信是指錯了路，都不願相信這是許長歌的家。
許長歌伸手掏了一下門栓，接著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對，這就是我家。”
看著發小一副駕輕就熟開門的樣子，趙向陽不得不相信了。
他有些心疼拍了拍許長歌的背，鄭重其事地說：“好兄弟，以後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和我說，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回來幫忙的！”
就在這時，屋子裡走出來兩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身上穿著補丁摞補丁的寬大衣裳。
她們一個手裡拿著搓衣板，另一個拿著比自己人還高的大洗衣盆。
驟然見到家院子裡站著兩個穿著一看就不是村裡的人，兩個小姑娘有些驚慌，可看到他們身後一串的村裡孩子，那麼多玩伴在場，她們又不那麼害怕了。
兩個小姑娘大著膽子去瞧陌生人，這才發現其中一個是她們已經認親的，遠在城裡的親哥——許長歌。
“哥！”
沒想到親哥會回到村裡，小姑娘們瞬間有些慌。
年紀大一些的小姑娘丟下洗衣盆趕緊去叫家裡的大人，另一個則有些手足無措地捏著衣角，怯生生地又喊了一句：“哥。”
她先是把搓衣板放進洗衣盆內，接著打開大門招呼兩人進屋裡坐。
“這屋裡好暗啊。”驟然從明亮的屋外走進昏暗的家裡，趙向陽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本是一句尋常的感慨，小妹聞言卻渾身一顫，趕忙找出煤油燈點上。
見小妹妹這麼大反應，趙向陽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許長歌，他尋思自己也沒說啥重話啊，何至於把一個小姑娘嚇成這樣？
他不知道原因，有上輩子記憶的許長歌卻是知道的。
小妹這是出現應激反應了。
這都是因為李長樂，一旦她們姐妹做的不滿意了，李長樂就會大發脾氣，動輒對她們又打又罵。
剛剛妹妹去夠煤油燈的時候，他注意到妹妹露出的手臂上都是淤青。
李長樂這個該死的畜生，這麼小的孩子他怎麼能狠心打得下去。
“哥哥，你坐。”
小妹搬來一把帶墊子的椅子，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看著如此小心翼翼的妹妹，許長歌心裡湧起一陣憐惜。
他輕輕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笑笑：“哥哥不坐，秀珠來坐。”
小妹頓時又是一顫，聲音裡帶著哭腔：“不行啊，這是長樂哥哥的專屬椅子，爸爸媽媽說，他走了，這把椅子就是屬於你的，我不能坐，我不能坐的。”
她像是想起了極為可怕的回憶，越說越激動，身體也跟著越來越抖。
該死的李長樂！
許長歌在心中大罵一聲，連忙蹲下身，輕輕拍著小姑娘的後背，安撫情緒明顯失控的小妹。
這一拍，才發現小妹背上幾乎沒多少肉，肩胛骨突出，硌得手疼。
過了好一會兒，小妹才緩過來。
許長歌心疼地從兜裡拿出一把糖果：“秀珠，你看哥哥給你拿來了什麼？”
看見糖果，小姑娘眼睛明顯一亮。
這可是隻有在過年的時候，她們才能分到一顆的稀罕物。
現在，城裡的哥哥卻有這麼一大把。
小姑娘吞嚥了一下口水，接著艱難地拒絕：
“哥哥，我不吃。”
“我還有活沒幹，我先去忙了，你們快歇歇腳吧。”
說完，小姑娘一溜煙地跑出了屋子，好像自己是什麼吃小孩的妖怪一樣。
見許長歌的妹妹出去了，趙向陽頓時鬆了口氣，忍不住問道：
“你這小妹真奇怪，怎麼動不動就反應這麼大？嚇得我都不敢說話了，還有剛剛我看她眼睛恨不得粘在糖上，為啥你給她吃她還不要呢？”
許長歌嘆了一口氣，給他解釋道：
“還能因為什麼，這都是因為李長樂，他以前是這個家的獨子，不光是我們家，還是我叔叔伯伯家唯一的獨苗，四家人都寵著他。”
“我的姐姐妹妹們只要因為一點小事惹到他，他都會大吵大鬧，甚至打她們，久而久之，小妹就變成了這樣的性格，想要的東西不敢直接開口，做事也生怕惹得別人不高興！”
趙向陽聞言，義憤填膺：“我靠，這李長樂真不是個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李主任這哪是找回兒子了，我看這分明是找回祖宗了，以後李主任家肯定有樂子看了，長歌，他們肯定會後悔的。”
許長歌笑笑，沒有說話。
“兒啊，兒啊，你終於回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浩浩蕩蕩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