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秦桑閣中門戶緊閉,一應使喚的丫鬟都隔在門外乾著急。
慕南宸信步而來,桐油紙傘上“滴答”著雨蓮,桐油紙傘的傘簷一側,露出一雙幽深潭水一般的烏眸:“明姨娘在裡面做什麼?”
嬤嬤佝著腰怯生生回稟:“明姨娘聽側妃娘娘的話,得知自己惹王爺生氣了,非要將自己緊閉在房中反省。”
嬤嬤說完,將身子越發佝僂下去,卻還是悄悄一抬眸,探查這位心思難測的、威重的王爺作何種反應。
慕南宸一把推開房門,就見到一身紅色薄紗的姜銘煙正好整以暇地倒在床上看畫冊:“你就是這樣反省的?”
姜銘煙玉蓮輕抬,將方才不經意露出在外的一段白若凝脂的小腿蓋住,如蜷縮在被團中的小貓懶洋洋舒展,一雙狐狸眼兒半眯著,勾起一排鴉羽,對著人招手一般。
慕南宸嗅到香爐中一股梨花香,轉頭看去,便見香帳裡嫋嫋飄出一股青煙,腳下不住便已經坐在了床沿邊上。
托起那雪藕一般的玉臂,不自覺地矚目在衣襟隨意舒展的香潤雪脯,慕南宸狹眸微縮,想要定一定神,一張香豔的丹唇便已然湊到跟前。
姜銘煙說中握著一支描畫胭脂的細筆,上面沾染著京城中上上清坊出品的最好的金箔送到慕南宸眼前,魅惑的琥珀眸子盛滿流轉笑意:“王爺可否為妾身點唇?”
六年前,蒞陽公主在上巳節亮相,花瓣唇中央點映一點金箔,成為當時風靡一時的妝容,京中貴女,就連平民女子也爭相模仿。
這妝容便是姜銘煙描繪丹青之時的神來一筆,這件事本就是玩笑,知道的人也只有蒞陽公主一人。
慕南宸接過細筆,不在唇上,卻在飛揚的眼角下點了一顆金色的珠淚,仿若一滴金色的淚珠兒掛在皎皎如明月一般的面龐上。
蔻丹的柔夷拖著手柄鏡,姜銘煙轉動角度,頗為滿意,柔媚一倒癱入慕南宸的懷中:“王爺,你不僅在女子的穿戴上有留心,連妝容都如此擅長,難怪如此受歡迎~”
慕南宸的手順著羊脂玉一般的鵝頸往下,順著纖長的脊樑落在翹臀上,一拍:“禁足三日也就夠了,本王看你在家困的無聊,隨本王去赴宴吧。”
姜銘煙的身子一歪,倒在了軟被上,順著便翻了個身趴在枕上,勾起媚眼狡黠地盯著慕南宸的背影,嬌滴滴軟語嗔怪:“王爺,等等妾身嘛~”
呵呵,姜銘煙不屑地冷哼,一個滾身,人便盈盈立在了床前。
本以為還要捨身勾引才能挽回錯誤,不想這樣就躲過一劫,慕南宸可真是夠蠢的!
京郊別院,二皇子蕭景琛府中舉辦王妃生辰宴,一向疏朗如霽月的二皇子,頗有些風流之名,除卻宰相之女出身的正妃,還有四個小妾,兩個通房丫鬟。
據說四個小妾琴棋書畫各施一絕,兩個通房丫鬟楊柳舞低也是無雙。
二皇子的宴會上,自家的小妾和丫鬟都會作絲蘿面紗表演,滿京城中,若論誰家的宴會大家都搶著去的,必然就是這座京郊別院的宴會了。
蘇笑景不等吩咐,便打扮停當,等在馬車前面。
瞧見慕南宸領著一個妖媚的姜銘煙走來,蘇笑景便立刻含笑迎上:“王爺,二皇子的王妃乃是我的手帕交,許多日子不見,很是想念,這次宴會能否帶我一併前去?”
慕南宸聽得,狹眸一轉不去理會正在婉語請求的側妃,先落在了妾室的面上。
姜銘煙勾起白綢手帕遮擋著日光,狐媚兒眼裡帶著譏誚淺笑:“側妃娘娘如今執掌中饋,偌大王府大大小小多少事,妾身就是再加上兩隻手也數不過來,有這個空閒不如在家調理身子吧。”
慕南宸竟然就當姜銘煙的話就是自己的回答,扶著姜銘煙上了馬車一溜煙就走了。
蘇笑景氣的摔掉手帕子,在原地來回走了三圈,朱唇上的胭脂都被咬出一道牙痕。
春杏趕著撿起手帕子扶著蘇笑景回房,迴避眾人低聲勸道:“側妃娘娘想要出門何必隨著王爺一併去呢?”
一番話提醒了蘇笑景,她挺立起身子,咬著牙齒道:“你去拿一套丫鬟的衣衫來,咱們從後門出去,千萬不要讓人察覺!”
門前如市,馬車排著隊等著往裡面去,這陣仗看起來,但凡是京中有頭臉能混進來的人就都來了。
這一等不知道要等多久,就在前面華頂寶蓋的馬車中的貴人似乎已經等不及了,讓車伕停下,一身輕薄白衫的太子扶著冠帶珠玉的太子妃的手,彼此對視含笑,一併下了馬車。
太子將太子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中,安心地拍了拍,抬腳要走,便聽得身後如同黃鶯兒一般的嬌媚笑語,不由得回頭,姜銘煙探身出馬車車廂手中桃粉的羅帕正在飄動。
太子噙著笑待要招呼,那邊二皇子的管家已經恭恭敬敬上前來迎接,對著太子和宸王一陣行禮:“二皇子讓老奴來迎接太子殿下和宸王,請隨我來。”
太子柔和如同春風一般的目光轉向慕南宸,攜手將他拉到跟前:“我來向來是不通知的,二弟這是專門來迎接宸王的吧?”
慕南宸聽得,不置可否地沉默著,太子的笑意越發深不可測,轉向姜銘煙:“太子妃和我說,十分喜歡明姨娘,你是第一次來吧,就讓太子妃領著你進去吧。”
這可是最高的抬舉!
本來她一個妾室來參加二皇子的宴會就已經是德不配位,免不得被崔雲兒這些貴女找茬,如今太子這樣好心,姜銘煙豈能不感激。
婀娜地矮下身去,身上硃紅紗羅裙隨風往上飛起,雪白的抹胸如同花心,整個人如同一朵綻放的大麗花,眼下一點金淚便是晨光中的露珠。
門前下馬的客人們都看得痴痴,爭相往前來看。
滿京流言宸王寵愛一個從青雲臺娶回來的花魁臺柱,為了她連侯府嫡女的面子都下了,誰不想來看看廬山真面目。
太子妃端莊持重的面上勾起一個眼風:“明姨娘還是快隨我進去吧,若再在這裡耽擱一會,門前的客人便都要興盡而歸了。”
姜銘煙啟動朱唇,帶上萬千風情的媚笑隨在後面,回身給了慕南宸一個秋波,轉身堪堪撞入一個丰神俊朗的公子懷中,嚇出周圍一陣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