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老虎頭叫了幾個年輕後生,要重新給小兒馬做閹割手術,豈料小兒馬似乎預知到了人類的不懷好意,幾人剛一靠近,它就尥起了蹶子,一蹄子將老虎頭踢翻在地。
一個後生去抓它的韁繩,尚未靠近,它猛地調轉馬頭,又一蹄子將其踢翻。
幾個人折騰了半天,都沒能將小兒馬按倒,隊長看到這一幕,說,快算了,隊裡留個種馬也不錯,省得母馬起騍(發情)時鬧情緒不好好幹活。
於是,小兒馬憑藉著敢於抗爭的精神,成功保全了自己的雄性之身。
徐家三口人在醫院的這一個月,小兒馬風流快活了一個月,它把同是沕在醫院附近草地上的母馬們都培養成了自己的情人,甚至連母驢和騾子都不放過,徐振華好幾次親眼目睹了它大展雄風。
也許是留戀著溫柔之鄉吧,在回程的路上,小兒馬和徐振華夫婦一樣垂頭喪氣,時不時地回頭望一眼。
已到了收麥子的時節。
當地農村,有三個收割季,一是夏天收割麥子;二是秋天收割葵花、玉米、胡麻、糜子、黍子等,那年月還沒開始種植籽瓜;三是秋冬交替之際收白菜、蔓菁、糖菜等。
三個收割季,數第一季最忙。
收割麥子要精確掌握時間,收得早了,籽粒不飽滿,從而造成減產;收得晚了,麥穗炸開,籽粒就會自行脫落,同樣會造成減產,所以說起收麥子,人們常用的一個詞就是“搶收”,與時間賽跑,分外緊張。
這時候,田野裡爬滿了人,男人們戴著草帽,穿著短褲,光著上身,黝黑的身軀上,泛著明晃晃的水光;女人們則半蹲半跪在地上打捆。
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數伏天,零上三十來度,頭頂驕陽似火,地上蒸騰著熱氣,尖銳的麥芒像鋼針似的刺入人們的皮肉,所以說,這也是當地農村人最受罪的時候。
但相比後面兩個收割季,人們還是更喜歡這一季,因為除了熱,更有熱鬧,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來了,男人們相互開著半葷半素的玩笑,女人們半喜半怒地罵著男人,而適齡未婚男女,則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自己。
西北地區夏天短,當地人喜熱怕冷,天有多熱,人們的熱情就有多高,炎熱不僅催生了人們的汗水,還催生了人們的多巴胺。
割一天麥子,男人們腰痠腿困,身上髒得難受,到了夜間,便紛紛跳入河中洗澡,被太陽暴曬了一天的河水暖暖的,宛如溫泉,洗去身上的塵泥,再泡個把鐘頭,四肢百骸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
回到家中,有孩子的逗逗孩子,沒孩子的和老婆造造孩子,沒孩子又沒老婆的,就聚在一起侃大山,吹牛皮,和蚊子鬥鬥氣,或者拿塊涼蓆,隨便在外面找個地方鋪開,往上面一躺,感受夜風清涼,看月亮,數星星,聽取蛙聲一片。
這個季節的農村,最是詩情畫意,正在被收割的麥子金燦燦的,未到收割期的其他作物綠油油的,就連無主的紅柳林和竹棘林也生機盎然,燕子在半空中嘰嘰喳喳地飛,野鴨子在河面上嘎嘎地遊。
而在收割其他作物時,尤其是在秋冬交替時收白菜、蔓菁、糖菜時,那時田野荒蕪,燕子南飛,野鴨子也不知藏匿到了何處,寒風蕭瑟,冷得人手腳發麻;萬物凋零,搞得人心情也格外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