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夜色漸深，將軍府內一片寂靜。
司嫻月坐在窗前，指尖輕輕摩挲著案几上的一封信紙。
這是她走之前皇帝親手交給她的。
上面蓋著硃紅的御印，寫著她即將成為長公主的旨意。
門外傳來腳步聲，沉穩有力，是歷少欽的。
她不動聲色地將信收進袖中。
抬眸時，房門已被推開。
歷少欽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包油紙裹著的糕點。
是城南那家她曾經最愛吃的桂花酥。
「嫻月。」
他喚她，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往日不曾有的柔和。
司嫻月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起身，也沒有像從前那樣露出欣喜的神色。
她只是微微頷首，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將軍。」
歷少欽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適應她的疏離。
他走進屋內，將糕點放在桌上。
「可有什麼心事？」
他問，語氣裡帶著試探。
「並無。」她淡淡應了一聲，目光落向窗外，顯然沒有多談的意思。
歷少欽沉默了一瞬，隨後伸手去拉她的手腕，聲音放低了些：「昨日的事……是我考慮不周。」
司嫻月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起身走向茶案，語氣依舊平靜：「將軍言重了，不過是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
歷少欽一怔。
他看著她背對著自己，動作嫻熟地煮水、取茶、沖泡。
一舉一動都透著從容，卻再沒了從前那種小心翼翼的討好。
她甚至沒有抬眼看他，彷彿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客人。
這不對勁。
以往，她總會用那雙含淚的眼睛望向他，委屈又隱忍，讓他心生憐惜。
可今日，她的眼神平靜得可怕，像是……已經不在乎了。
歷少欽心裡莫名一沉。
恍惚間，他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悄然滑走了。
但他卻沒有抓住。
「嫻月。」他再次開口，聲音比方才沉了幾分，「你今日怎麼了？」
司嫻月將泡好的茶遞給他，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
「將軍多慮了，我只是有些乏了。」
她頓了頓，又道：」天色不早，將軍若無要事，便請回吧。」
逐客令。
歷少欽眸色一暗，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盯著她的臉，試圖從她的神情裡找出一絲破綻。
可她的眼神平靜如水，連一點波瀾都沒有。
他忽然覺得胸口發悶，像是被人無聲地刺了一刀，卻連傷口都找不到。
沉默片刻，他放下茶盞，語氣恢復了往日的淡然。
「我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司嫻月抬眸，靜靜等他下文。
「三日後，公主將參與秋闈狩獵，我負責護衛。」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臉上，「公主指明要你一同前往。」
司嫻月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輕笑：「公主厚愛，我自當遵從。」
歷少欽盯著她，繼續道：「公主性子嬌，你……多順著她些，別惹她不悅。」
「將軍放心。」她緩緩抬眸，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向來最是‘識大體’，自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歷少欽呼吸一滯。
這句話，是他白天親口對趙懷瑾說的。
她怎麼會……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緊緊鎖住她，聲音低沉：「嫻月，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閒言碎語？」
司嫻月依舊坐在那裡，神色淡然，甚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將軍多心了，我只是累了。」
她站起身，微微福身：「若無他事，我便先歇下了。」
歷少欽站在原地，張了張口。
他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沉聲道：「……好，你早些休息。」
轉身離開時，他聽見身後傳來她輕飄飄的聲音。
「將軍慢走。」
語氣平靜，毫無留戀。
歷少欽腳步一頓。
心頭驀地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