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踏著腳底的老繭,順著大路一直走,腳步飛快。
一個多時辰後,終於看見了縣城的大門。
洛川縣屬於偏遠小縣,城門城牆不算高,舊得很。
外面蹲守著一些形容狼狽,破布爛衣的乞丐,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入城的每一個人。
江黎揹著揹簍就要往裡走,卻被城守攔下,厲聲呵斥道:
“哪來的臭丫頭,入城稅都沒交就想進去?”
入城稅?
記憶中並沒有入城要交入城稅這麼一說。
她想到臨近縣城時,路邊多了賣雞蛋蔬菜的農民,心道原來如此,對兩個守衛真誠道:
“對不住,對不住,我許久沒來縣城了,不知現在入城要交稅。”
許是看她穿得破舊寒酸,攔下江黎的城守連眼神都不屑給她一個,淡淡道:
“一枚銅錢。”
江黎連忙遞上一枚銅錢,這才被允許入城。
進了城,人就多了起來,整個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於耳。
江黎在原主的記憶中看到過縣城的樣子,並沒有太多好奇。
循著記憶,進了一家飯館。
她記得以前江來財帶原主進城,就是來這家店賣野兔的。
這家店雖然不是很大,但掌櫃的脾氣還算不錯。
一踏進門,江黎就下意識的掃了眼店中情況,裡面只有三兩位客人,生意一般般。
她只是掃了一眼,就對著掌櫃的笑道:
“掌櫃的,貴店可需要山雞和野兔,今早剛獵的,還熱乎著呢!”
也不是她瞎說,外面太陽這麼大,可不是熱乎的嘛!
現在雖已入秋,但天依舊燥熱的緊。
掌櫃的扇著扇子,聲音懶洋洋的。
“暫時不收。”
他頓了頓,也沒因為江黎穿得貧苦就瞧不起她,建議道:
“你可以去仙客大酒樓看看!”
“這就去,多謝掌櫃的!”
江黎離開了飯店,去往掌櫃說的仙客大酒樓。
不多時,她就來到了門庭若市,建築豪華的兩層酒樓。
酒樓的小二看她穿得寒酸,又揹著揹簍就知道是來賣東西的,倒也沒因為她的打扮而看不起她。
得知她要賣野雞和野兔,小二看過她的揹簍,把她引到了後院。
小二從江黎的揹簍中揪出一隻野兔和一隻山雞,掂量過後開價道:
“野雞個頭偏小,要平常的話你這隻最多15文,但現在糧價上漲店裡願給18文。”
“兔子還算肥碩,給個35文,如何?”
對於這個價格江黎還算滿意,當年原主的父親賣的價格確實和他說的不相上下。
她想了想,說道:
“現在糧食收成少,山裡的野雞野兔都被抓沒了,我蹲守了三天才獵到這麼兩隻,您再加五文!”
原以為小二還會再壓壓價,卻不想他一口應了下來。
“就這麼說定了,這是給您的58文錢,數好咯!”
江黎拿著58文出了酒樓,一臉懊惱,總覺得自己賣便宜了!
小二卻很高興,又有五文錢的差價可賺。
從酒樓出來後,江黎第一時間來到糧鋪,打聽起糧價。
“精米和麵粉18文一斤,糙米12文一斤,小麥11文,黃豆6文。一人一月限購10鬥!”(一斗=12.5斤)
糧鋪夥計張口就說,江黎張口就倒吸了一口熱氣!
這價格相比平日上漲了5文,這還沒到山窮水盡逃荒的時候,怎麼漲了那麼多?
江黎只是問問,人就走開了。
糧鋪夥計也見慣了只問不買的客人,見她離去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據掌櫃說過幾天還要漲,倒時有他們哭的。
江黎不是不買,是去湊錢了。
她壓根沒報秋收後糧價回跌的念頭,反而心中愈發緊迫,步伐都快上了幾分。
往後糧價只會漲得更快更高,越早屯糧,囤的糧越多越好。
江黎穿著的還是一身破布補丁麻衣,腳踝處和袖口處又短又破。
她進了一家布莊,粗布衣,棉布衣,和夾棉襖各選了一套。
又選了兩雙千層粗布鞋和一雙夾棉冬靴。
粗布衣一套要150文,單層棉布衣要500文,夾棉襖要800文,千層粗布鞋要80文,夾棉冬靴要150文。
江黎和老闆娘唾沫橫飛的講價講了足足一刻鐘,最終以1兩6錢外加一匹粗布的價格拿下。
她身上總共有五兩2錢銀子,買了衣裳後現在只有3兩6錢了。
但這些也只是暫時添置的,根本不夠以後穿的,等有了足夠的銀子,還要買大一些的。
現在買是這個價,往後就不是這個價了。
災年,除了人命,什麼都珍貴。
除了人命,什麼都稀缺。
稍後打算去當鋪當東西,她當即在店中就把棉布衣換上,頭髮高高挽起。
褪下那身亂七八糟髒兮兮的補丁衣,再換上乾淨整潔的棉布衣。
髒兮兮的枯瘦人兒大變了樣,模樣端正得很。
就連老闆娘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從頭到腳換了一身行頭的江黎,把揹簍暫存在布莊,踏進了洛川縣最大的當鋪。
她沒有在店中東張西望,直奔櫃檯找到掌櫃,十分老成的問道:
“不知貴店可收南洋珍珠”
店中沒什麼人,掌櫃的在她進門時就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隨即露出招牌笑容。
“南洋珍珠難得,貴客若是方便不如先給老朽開開眼!”
江黎點點頭,從袖袋中取出一串圓潤飽滿的珍珠,往桌上一擱:
“掌櫃的儘管看!”
看到珍珠手串的那一瞬,掌櫃的眼睛一亮,把它捧在手心,鼻尖幾乎貼到上面去。
這串珍珠顆顆圓潤飽滿,每顆大小相差不大,組合起來絲毫不違和,表面的光澤溫潤內斂,沒有瑕疵。
是上上之品。
仔細鑑別一遍,他的目光又不著痕跡的掃了江黎一眼。
卻見江黎捕捉到了他那一掃而逝的目光,還友好的對他笑了笑。
掌櫃輕咳一聲,目光重新落回珍珠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從衣著打扮來看,此人雖不算大富大貴,但應該衣食不愁。
年紀雖小,卻很精明。
掏出珍珠的那刻,對方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珍珠,有些謹慎,應該是懂點行的。
說話走路不疾不徐,沉得住氣,應該不是急用錢。
心中一番衡量,掌櫃心中已經有了考量。
他沒有說話,等著江黎先開口。
但又過了許久,他的眉頭都皺累了。
江黎依舊氣定神閒的看著他沒有說話,掌櫃的就知道這招不管用,率先問道:
“這串珍珠貴客您是死當還是活當?”
“我既然拿出來了,自然是死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