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水生搖頭，道：“不用考慮，我不會改變主意！”
顧卓曄眉心跳了跳，臉上仍是帶著溫和笑意：“這裡環境太差了，山上又有狼，你不會忘記這一家人之前是怎麼沒的吧？就因為跟娘置氣，你就要把你的妻兒置於這麼危險的境地？四弟，不是當大哥的說你，既能為人夫為人父，凡事就得多為他們考慮，你說是不是？”
顧水生道：“山上早就沒狼了，這裡收拾乾淨，住著也挺好！”
顧卓曄心裡暗惱，這真是個榆木疙瘩。
“四弟，兄弟如手足，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在外面做貨郎，見識多，應該更懂這個道理。我們一大家子在一起，才沒人敢輕視我們。對不對？一家人要互相體諒，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對不對？”
顧水生不說話。
顧卓曄目光轉著，顧平宣兄弟兩個頂著一樣的臉，瞪著一樣溜圓的如寶石一般的黑眼珠看著他，他衝他們招手。
兩個孩子都不動。
顧卓曄笑著誘哄他們：“平宣，平安，這裡漏雨又破舊，還有狼，回奶那裡住好不好？”
兩個孩子不說話。
顧水生道：“這件事不用再多說了！您請回吧！”
顧卓曄無奈，只得再次離去。
看著他離開，顧燕喬抿嘴微微笑著看顧水生。
顧水生被自家閨女的大眼睛這麼看著，納悶：“喬兒這麼看著爹做什麼？”
“我還以為大伯親自來了兩次，又一再提到兄弟手足，爹會改變主意。”
顧水生摸摸她的頭，又和周鳳對視一眼，笑著搖頭道：“爹又不傻。他哪裡是真心勸我們回去？他連院門都不想進，嫌我們這兒又舊又破呢。”
顧燕喬眨巴眼：“他每次來只叫爹一個人！”對娘視如不見，傲慢又自覺清高。
顧水生笑道：“看吧，我們喬兒多聰明！”
顧平安鼓著嘴：“爹，不回去，不回去！”
顧平宣：“不回去不會捱打！”
顧水生摸摸他們腦袋，聲音裡滿是堅定不移，道：“放心，爹不會再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的飯桌上，顧卓曄看見顧得寶，順口道：“跟雪娘說清楚了？”
顧得寶張大嘴，一臉茫然。
顧卓曄皺眉：“問你話呢！”
顧得寶持續茫然中，道：“大哥說的誰？”
顧卓曄很生氣，拿眼看著顧老太，母親是怎麼說的？老三話少，但沒傻成這樣啊：“娘， 你沒跟老三說清楚？”
顧老太回過神，頓時想起：“啊，我讓老二去辦了！”
顧卓曄臉色一沉：“老二呢？”
顧老太看看飯桌，再看看在廚房忙著還沒上桌的幾個兒媳婦，叫道：“老二家的，老二呢？”
餘翠香端著一盤菜出來，道：“來金不是去為大哥辦事了嗎？一晚上都沒回來！大哥，你讓他去辦什麼事了？”
顧卓曄：“……”
他轉頭：“我不是跟你說叫老三去？”
顧老太囁嚅：“我怕老三說話說不清楚，老二機靈……”
他的臉陰沉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顧老太也感覺到事情好像壞了，她衝著餘翠香就罵。
顧卓曄煩躁地道：“先把老二找回來！”
顧來金是天快黑時才回來的，他畏畏縮縮鬼鬼祟祟，像做賊似的悄悄的溜回來。原本想悄悄溜到他的屋裡去，但一進院門，就見到大哥陰沉沉的眼神。
他頓時頭皮一麻，對著顧老太就跪了下去：“ 娘，我，我被騙了……”
還抱著兩份希望的顧老太，這次心直接沉到了地底。
她偷眼看了一下大兒子，顫抖著聲音道：“怎麼被騙的？你說清楚，銀子呢，你沒拿去還？”
顧來金眼神閃爍，在顧卓曄的威壓下才吞吞吐吐的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他坐著馬車去了縣城，也順利的打聽到了眼兒媚在哪。只是一進門，他就被裡面的花紅柳綠給迷醉了眼睛，完全忘記他是來替大哥還債的，在那些嬌豔女子一口一個老爺、官人、相公的稱呼裡，迷的暈頭轉向。
他被那些女子簇擁著，小酒一喝，溫柔鄉一y夜，十兩銀子，花的乾乾淨淨。
銀子是昨夜花光的，酒是天亮時候醒的，人是蹭了一輛拉豬仔的破馬車，再從鎮上一步步走回來的。
他知道自己闖了禍。
顧老太拿手往他的腦袋上啪啪地打，邊打邊罵：“你個敗家子，那是十兩銀子，整整十兩銀子啊，你一夜就給花了個精光。你怎麼敢的？你這個天殺的……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怎麼攤上你這個敗家子啊……”
顧卓曄沉著臉：“夠了！你當我為何派老三不派老二？老三雖然話少，但他沒有花花腸子，叫他怎麼做他就會怎麼做。老二隻會耍小聰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不聽我的話，自作主張，這不是活該嗎？再拿十兩銀子出來，讓老三跑一趟。”
顧老太被訓的像孫子似的，肉疼得整張臉都皺成一團了。但她知道這十兩銀子非還不可，只得再去拿。
顧卓曄氣悶又惱恨，越發覺得必須讓老四回來。老四雖是個瘸子，但頭腦靈活，為人忠厚本分。這件事要是交給他，就既不會讓人擔心話說不到位，也不會出現這種岔子。
想到這裡，他轉身就出了門。
再次出現在破舊窩棚的時候，顧卓曄努力調整好自己的臉色。
平宣兄弟倆在院子裡玩，笑聲咯咯。兩孩子都穿上了新衣，雖然是粗麻布的。
他的目光落在新衣上，眼底深處有些晦沉，雖然母親說出族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給老四，看來老四還是給自己留了後手。
而這些錢，原本應該是他的！
他在笑，可卻皮笑肉不笑，反倒透著幾分陰詭，他沒理會兩個小孩，揚聲叫道：“老四，老四！”
顧水生一瘸一拐的走出來，看見是他，沒有繼續往前走，就站在窄窄的小院中間，道：“秀才老爺，你有事？”
兩個孩子原本玩得開心，此時卻都藏到了顧水生身後。
顧卓曄對顧水生這冷淡的態度很是不爽，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反倒擠出一個笑容，耐著性子道：“老四，我是你大哥，你不必這麼生分。我已經去找過族長，對你重回族譜，他們沒有意見。家裡也都打掃乾淨了，只等你們一家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