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一聽慕攸寧的稱呼,眉頭就皺起來。
不過想想自家兒子跟媳婦乾的這些破事,人家小姑娘有氣也正常。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一進門,就看見慕攸寧和安嬤嬤兩人一站一坐。
安嬤嬤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慕攸寧靜靜站在她身側,兩人均是臉白如紙,慕攸寧白皙無瑕的臉上,身上原本雪白的衣裙上點點猩紅暈染開來。
兩人均是一動不動,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望著他,地上還躺著兩個渾身血淋淋的僕婦。
屋內光線昏暗,眼前這場景帶著幾分恐怖血腥的氣氛,顧鴻一驚,嚇得生生後退好幾步,心臟撲通撲通狂跳,差點沒把他送走。
倒是他身後的十一,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見慣了這種血腥場面。
只是黑黝黝的大眼睛在屋內逡巡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倒在微微抽搐,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兩個僕婦身上,烏黑雙眸中透出幾分驚訝好奇。
“慕姑娘,你沒事吧?”
慕攸寧輕聲道,“你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十一尷尬,摸了摸後腦勺,開口道,“主子讓我來的,一來看看慕姑娘身體是否恢復,二來是督促顧世子給姑娘賠禮道歉。”
其實,不是他主子叫他來的,是逸世子,好奇慕姑娘這邊的情況,特意提醒主子。
主子只是沒有拒絕罷了。
慕攸寧擺了擺手,語氣冰冷,“不誠心的道歉有什麼用,不過逢場作戲而已。”
這直白的話語讓顧鴻有些尷尬。
“攸寧丫頭放心,長風那小子知道自己做錯了,絕對是誠心悔改的。”
說著,他擺了擺手,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押著顧長風走進來。
顧長風的後背三日前剛剛受過杖刑,單薄雪白的衣料上透出點點猩紅,還揹著幾根粗壯的荊條,生怕眾人不知道他是上門負荊請罪的。
若是之前的慕攸寧,看到顧長風傷成這樣,早就擔憂不已,噓寒問暖,各種名貴藥材補品源源不斷往他的聽風閣送了。
而現在,慕攸寧只是漠然看著他,眼底不帶一絲情緒。
不,其實她眼底是有情緒的。
那濃烈的恨意在幽深如墨的眼底翻滾,只是她掩藏得極好。
“長風,你過來,給我跪下,跟攸寧丫頭道歉。你這孩子也真是,玩鬧起來不知分寸,說什麼開玩笑開玩笑,玩笑是這麼開的嗎?!”
“攸寧是你未婚妻,可不是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狐朋狗友,不知道愛著護著,竟然跟她開這種玩笑,我看打你二十杖還是少了,應該打五十杖!”
顧鴻一邊說,一邊抽出顧長風背後荊條,一下一下抽在顧長風后背。
顧長風眼神複雜望著慕攸寧,卻並未聽從顧鴻的話跪下給她磕頭,而是直挺挺站著,目光一瞬不瞬看著她。
男兒膝下有黃金。
慕攸寧是他的未婚妻,甚至都還不是妻子。
她有什麼資格受他一跪?
況且,他並非不娶她,只是她身份低微,除了嫁妝豐厚了些,根本無法在其他方面助益他。
不像月瑤,她的父親是他親舅舅,雖戰死,卻是忠烈,死後被陛下封爵。
且他還有一幫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些在軍中任職要位,未來對他行事有大裨益。
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何她就不能替他考慮考慮。
只有他好了,她才能好,不是麼!
若是慕攸寧知曉顧長風心中所想,怕是得嘔死。
真是,既要又要還要。
既不想失去她慕家金錢的助益,又不想失去林月瑤身份帶來的好處,當然,更多的是他被林月瑤洗腦了,才會覺得林月瑤忠烈之後的身份對他很重要。
他也不想一想,林月瑤的父親本就是他親舅舅,他的人脈,他的名聲,顧長風作為親外甥運營得當,本就可以利用。
娶林月瑤,是錦上添花。
若他真的想憑藉裙帶關係,妻族身份攀高枝,重新振興顧國公府,大可另選一個高門貴女。
或許,這也是顧國公遲遲沒有鬆口讓她和顧長風成婚,除林氏外其他人也並不贊同顧長風和林月瑤在一起的緣故。
“孽子,你還不給我跪下道歉!”
顧鴻的聲音拉回慕攸寧的思緒,粗壯荊條一下又一下打在顧長風后背,原本只是染上點點猩紅的雪白衣裳如今已經暈染開來,紅了一大片。
顧長風依舊不肯跪,固執地站著,臉色因為疼痛而發白,細密汗珠從鬢角滴落,雙手垂在身側,緊緊攥成拳頭,指節因攥得過分用力而發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慕攸寧淡漠表情,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慕攸寧,這就是你要的嗎?那現在看我在你面前被打成這樣子,你該滿意了吧?!”
慕攸寧覺得好笑,顧鴻看著下手很重,其實真正落在顧長風身上時,是收了力道的。
否則以顧長風的身體素質,怎麼可能被打了這麼多下,背後鮮血只是染紅衣裳?
還能這樣中氣十足地質問她?!
慕攸寧反問道,“我該滿意什麼?滿意你的玩笑沒把我弄死在翠湖裡?還是滿意你母親沒有讓人把我打死?”
顧長風:“慕攸寧,你不要胡攪蠻纏,就算我那日玩笑開過了,就算我的母親方才做事有些急切,可你不是沒事嗎?你為什麼不能大度點,讓此事到此為止,非要這麼斤斤計較,咄咄逼人!”
“我是沒死,不代表我沒事,不代表你們就可以輕描淡寫揭過你們對我造成的傷害!”
前世,她,穀雨,安嬤嬤,立夏……她們是切切實實,受盡折磨後,丟了性命。
這麼多條人命,憑什麼要她大度!
現在,她活著,不是因為他顧長風對她手下留情,是她剛好重生在那個節點,恰好擁有自保能力!
“夠了!你不就是怪我還不肯娶你嗎?我娶,可以了吧?你想什麼時候成婚?下個月?十天後,三天後,還是現在?你說,我成全你可以了吧?!”
“啪!”
一個巴掌落在顧長風臉頰,顧長風被打得偏過了頭,他捂住被打痛的臉頰,不可置信抬頭去看他的“兇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