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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來顆光潔潤亮的松子躺在嚴惜有些粗糙的手心,堅硬的松子兒殼有些開了小口兒。

嚴惜盯著手心裡的松子兒想:原來嚴管事跟常嫂子她們兩個吃的是這東西啊!

咯吱一聲,就是咬開殼子的聲音吧?

嚴惜盯著手心兒裡的松子兒,眼淚又一顆顆地滴落了下來。

李嫂子掏出袖口的帕子,邊給她抹眼淚邊笑著打趣,“怎麼了這是?感動哭了?”

嚴惜搖了搖頭,哽咽著將五更天時灶房裡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李嫂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很是氣憤地說:“大過節的,竟然不給你一個小孩子吃飯,真是作孽哦。那些從主子桌上收回來的飯菜,主子們是不會再吃的,我去給你拿飯吃。”

李嫂子說完,瞪著眼睛去灶臺後面翻找,最後在一旁的架子最下面尋到兩個陶罐,裡面放著從主院裡收回來的剩菜。

李嫂子兩邊罐子都掀開,很是小心地從兩邊各拿出一些滷製的羊肉,她用手帕子包了起來,順便又拿了個白饅頭塞到嚴惜的懷裡。

她伸頭往外面看了看,說:“這會兒沒人,你拿著這些回你屋裡頭去吃。”

嚴惜抱著慌忙就跑回了自己小屋。

她在屋裡夾著滷肉吃了一個涼饅頭,因著吃得慌著,險些噎著自己。

嚴管事跟常嫂子去跟老太太,大太太拜年回來,臉上看起來並不是很歡喜。

她們怎麼能歡喜得了呢,去給老太太拜年的時候,老太太並沒有給她們賞賜,大太太那邊也沒有。

往年她們初一五更起來做飯的人都是有賞賜的。

她們兩人都將這歸咎於嚴惜。

嚴管事想,主子們吃飯的時候興許是聞出來了,今年的剩菜比往年都要多,主院那邊好像也沒有怎麼賞賜給大丫鬟他們。

不知道僕人院裡的灶房有沒有得到賞賜。

兩個人蔫蔫兒地回來,見屋裡只有李嫂子一個人在忙,常嫂子開口說:“怎麼沒讓那小丫頭過來幫你?”

“都是歲節前淘洗好的,也沒有什麼可忙的,就沒有喊她,過節了,她一個孩子讓她歇一歇吧。”

李嫂子笑著說。

常嫂子尷尬一笑,扭頭撇了撇嘴。

初一初二的這兩日,即便是李嫂子在,常嫂子也分給嚴惜許多活做,她自己閒得一顆白菜切兩個時辰。

這日,灶房裡的人都回去了,只留下嚴惜,春花還有兩個粗使婆子。

她們要守著灶房燒水,等哪個院裡要水了,就燒了送過去。

李嫂子看不過去常娘子跟趙娘子如此欺凌她一個小孩子,趁著粗使的不在灶房,她準備給嚴惜說道說道。

李嫂子遞了個雞腿給嚴惜,“吃吧,我收拾食盒的時候,偷偷藏下來的。”

嚴惜接過來,笑著從雞腿上撕下一塊肉塞進嘴裡,她嘴裡嚼著雞肉,將剩下的往李嫂子跟前送,“李嫂子,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吧。你看看你瘦的,瘦得泛黃。多吃些葷腥才能長胖長白。”李嫂子盯著嚴惜說得一臉認真。

嚴惜望著她笑了笑,哪有葷腥可以吃,好飯菜主人都賞給身邊得臉的丫頭婆子了,退回到灶房的一點兒葷腥也輪不到她一個燒火的丫頭吃。

就是李嫂子因著跟她們三個不是太合群能吃到的機會也不多。

嚴惜細嚼慢嚥地吃了一根雞腿兒,嘴裡手裡都香得不行。

李嫂子伸手撫了撫她枯草似的頭髮,語重心長道:“惜兒,你還小,不能一直在這灶房裡燒火。主子極少會過來灶房,這邊幾乎是沒有人管的。你一個燒火的本身沒有多少月錢,她們還使喚你做這做那,你看看你的手,凍得這都爛了。

你若是不上進,便只能在這裡燒火。燒十年火,你也只是個燒火丫頭。存不住銅板不說,燒火丫頭沒地位,只能任他們欺凌。

你現在還小,你得想辦法離開灶房,去主子們的院子裡做活,哪怕是灑掃總有被主子看到的一天。

陸家哪出都比這燒火好,要我說最好的還是針線房。

那些進了針線房的丫頭,他們能跟著繡娘學針線手藝,手藝學成了月錢就跟著漲,得主子看重的還能調到身邊兒去,以後吃香的喝辣的,賞賜也少不了。”

嚴惜瞪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認真聽著,她之前也是想過的不能總待在灶房這邊兒,得想法子出去。

她想了想說:“我會刺繡,進陸家之前跟我娘一起做過針線活。我繡的帕子在繡坊裡能賣八文錢一條。”

聽嚴惜這麼一說,李嫂子眼睛都亮了,“你這個年紀繡的帕子就能拿出去賣了?”

嚴惜抿著唇兒點了點頭。

“那你就想法子進針線房,針線房的管事雖然嚴厲,總歸是為你好,不是一味的欺凌。”

嚴惜在灶房這邊做了許多活,手都凍爛了。她也想著離開,可現在她還不想動,如今她還藉著給周夫子送飯的機會學認字呢。

“嫂子謝謝你為我著想,我想在灶房多待一段時間。”嚴惜輕聲說。

“這是為何,做個燒火丫頭多沒出息。”李嫂子不理解。

李嫂子對她沒有壞心眼兒,嚴惜也不怕說給她知道,“我每次去族學送飯,都跟著周夫子學半個時辰《千字文》。我……我想多學些。”

“學《千字文》?跟周夫子學著認字嗎?”

嚴惜輕輕嗯了一聲。

李嫂子眼睛又亮了起來,這小丫頭真是不可貌相,竟然搭上了周夫子。

她突然來了精神,湊近了問:“周夫子教你認字啊?!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好的運氣。你學會了嗎?”

“會。”說著嚴惜拿木棍在草木灰上寫了個“李”字,“這是“李”,李嫂子的姓,果珍李柰的“李”。”

李嫂子不認字,還是盯著草木灰上的字認真地看,邊看邊誇道:“哎呀,你這丫頭真能啊,還會寫字呢。我家大郎比你大兩歲,也跟著夫子識字呢,一年要八貫錢的束脩。”

她伸手比了個八,接著說:“你這不用束脩還能跟著夫子認字可真是太好了。”

嚴惜笑了笑,壓著聲音對李嫂子說:“李嫂子,這事只有你知道,你可要幫我保密。”

李嫂子明白,她連連點頭,甚至伸出三根手指舉起來保證,“那是自然,我一定給你保密。”

嚴惜笑了。

李嫂子壓低聲音說:“若是你能跟著周夫子學一年,你便相當於白賺了八貫錢,快趕上二等丫頭的月錢了,極划算的。”

嚴惜聽了只抿著嘴兒輕輕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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