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時,宋凜風和林瑜正坐在餐桌邊面對面吃著早餐。
從前她從來不會讓帶回來的男人在家裡過夜,更何況是吃早餐。
宋凜風是第一個。
陳牧之忍下心裡的彆扭和酸澀,想繼續轉身上樓,卻被林瑜叫住。
“過來吃早餐。”
他身形猶豫幾秒,但仍舊邁開麻木的腿走到了額桌邊。
“坐下,這是凜風派人從澳洲空運的芒果,你也吃一些吧。”
林瑜的話很輕,但只有陳牧之明白,這是一把鋒利的溫柔刀。
他芒果過敏,她比誰都清楚原因。
那年夏天,他冒著烈日在劇組做替身演員,不僅要承受高強度的打戲,還時常因為排戲過久而過了飯點。
他沒什麼名氣,過了飯點就沒有盒飯了,他只能餓著肚子喝冰水充飢,繼續等待下一場戲。
半個月下來,他暴瘦了二十幾斤,最後倒下了,身體免疫力下降,增加了不少過敏源。
他那麼拼命都是為了林瑜二十四歲生日時的願望。
“我希望可以在我二十五歲之前,嫁給陳牧之。”
如果要求婚,總得有個婚戒。
只有最好的婚戒,才能配得上他的林瑜。
那時的她急得淚流滿面,抱著他說她不要鑽戒了,她只要他好好活著。
後來鑽戒買好了,他們卻走散了。
如今面對著稀碎的婚姻,一切的回憶都成了他們互相傷害的武器。
陳牧之抬眸看了看林瑜,目光移向她空著的無名指,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他緩緩地端起身前的芒果西米露,打算一飲而盡。
“算了!”
正當嘴唇接觸到冰冷地瓷碗時,林瑜叫停了。
陳牧之微微一愣,望著她的眼底升起一絲不可明說的情緒。
連正在吃著三明治的宋凜風也跟著一怔,不安地看向她。
可下一秒,她的眸底掠過一道寒光,語氣仍舊冷氣逼人。
“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喝這麼好的東西,畜生是不能上餐桌的。”
畜生。
這樣難聽的詞眼,不管聽她罵了幾次,陳牧之的心還是會忍不住得疼。
他側過臉,自嘲般得笑了笑。
真可笑,他差一點就信了。
林瑜和宋凜風離開後,家裡的傭人卻突然忙了起來。
問過才知道,原來林瑜要在這個家裡為宋凜風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慶祝他榮獲影帝。
慶功宴那天,幾乎大半個演藝圈的人都來了,無數的名流商人也受邀出席。
林瑜和宋凜風盛裝出席,互相挽著手臂,與周圍路過的權貴名流們打著招呼。
彷彿他們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才是夫妻。
甚至在宋凜風吹完蠟燭的時候,林瑜還豪擲千金送給他了一款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定製款領帶,上面的鑲嵌的每一顆鑽都經過了精心的雕刻。
“凜風,祝賀你,你就像這領帶上閃耀得鑽石般,光彩奪目,你值得最好的。”
話音落下,在眾人的鼓掌歡呼聲中,林瑜還親了他的臉頰。
陳牧之站在臺下的人群裡,暗淡無光,周身不少人對他投來諷刺的同情。
“林瑜幹得真漂亮,軟飯男就是要這樣折磨才對!”
“他可真能忍,果然是為了錢什麼都能忍下去,怪不得他總能傍上富婆呢,真是毫無尊嚴呢!”
“結了婚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像個喪家之犬一樣,根本上不了桌。”
……
他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心早已千瘡百孔,這些流言蜚語不過是小刺罷了,根本不會刺痛他。
不會刺痛,可他的眼淚卻還是像脫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
他生怕被人看見,連忙低頭轉身離開,逃了出去。
他可真不爭氣,又一次因為林瑜哭了。
夜晚的風冷得像刀子,吹在佈滿淚痕的臉上,弄得他生疼。
透過玻璃窗,暖光下,林瑜站在舞臺中央,一襲淺紫色魚尾長裙,黑髮捲起散落腰間,美得好似童話裡的公主。
這才是他深愛的林瑜,像公主一樣高高在上,幸福美滿,擁有一切的美好。
看著看著,他竟有些出神,全然沒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陳牧之,你這樣真像個變態!”
宋凜風站在身後,一臉陰沉地緊盯著他。
陳牧之一秒回到現實,轉身看著他,不自覺地垂下眼眸。
宋凜風卻上前猛地抓住他的領口,厲聲吼道:“陳牧之!你還要繼續做那個膽小鬼嗎?你明明就還愛著阿瑜,你寧可看著她日夜痛苦,也不願意告訴她你還愛著她嗎?”
他和宋凜風曾經是最好的朋友,所以當年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這些年,他眼睜睜看著陳牧之和林瑜互相折磨,看著他一個人痛苦難耐,多少次他都想將真相告訴林瑜,可最後還是被攔住。
因為陳牧之說,知道真相的林瑜,只會像他一樣痛苦,而且改變不了任何結局。
“就算告訴了也只會痛苦,還不如讓她恨著,恨,總比愛而不得要輕鬆得多。”
沒人知道,那種一個人苦守秘密的滋味,就好像有把刀在身上刮皮削肉般痛苦。
他也想和愛的人在一起,他也不忍心看愛的人那麼痛苦。
可他真的沒一點辦法。
宋凜風也紅了眼,眼底藏著太多看不懂的苦澀。
“我真討厭你這樣,阿瑜為什麼會喜歡你這樣懦弱的人!你的懦弱甚至害得我也不能向她袒露心意,我明明也愛了她那麼多年。”
“可她的心裡卻只有你!當年你不告而別,她一個人守在你們的出租屋裡尋死都數不清多少次;
每次喝醉後都瘋了似的叫你的名字,一遍遍的問我你到底為什麼離開她,她說她什麼都可以改;
一夜爆紅後,她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你結婚,你知不知道她被罵到狗血淋頭,在片場被粉絲潑紅油漆,可她連一個字都不讓媒體曝光,她也才二十六歲啊,為了你她什麼都願意承受;
甚至連那些男人都是她找來在你面前演戲的,包括我,她連一根頭髮都不讓別人碰!”
“她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啊,為了你卻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我真的嫉妒!我真的恨死你!”
說道這,他不由得頓了頓。
“陳牧之,你知道嗎?原本她是不打算找我來演戲的,她這些年找得男人都和你很像,可我卻和你一點都不像。”
“但我騙了她,騙她當年那顆心臟是我給她的。”
陳牧之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餘光裡仍舊是明媚耀眼的林瑜。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宋凜風無力地將他的衣領鬆開,眸色一轉,掠過一層涼薄。
“陳牧之,當年你和我打賭,誰先拿到影帝,對方就要滿足他一個心願。”
“我的心願是,把林瑜讓給我。”
陳牧之眸色這才動了動,嘴角扯出一絲笑。
“好。”
宋凜風的眼底留下一滴淚,帶著一絲決絕。
“好啊,既然要讓,那就個徹底,讓她徹底狠毒你!”
話音落下,他便拿出一把水果刀,塞進陳牧之的手裡。
下一秒,他握著他的手,狠狠地扎進了自己的腰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