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葉梨提著揹包上了副駕位置，眼眸幽暗看著一家三口走來，閉上眼睛補覺。
陳力跟葉正偉同村長大的兄弟，但如今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一路上討好賠著笑臉說話。
陳春蓮臉色不怎麼好，有些狐疑扒著座椅。
“小梨，你怎麼坐前面了呀，待會換回來好不好，我都好幾天沒跟你說說話了。”
“……”
“小梨？”
葉正偉說著話抽空看了眼女兒，“她睡著了，想來這些天累得很。”
劉小萍點頭嘆了口氣，“是呀，這些天跟我們都沒什麼話，一個勁的發呆，估計還沒回過神來呢。”
陳力也憐憫點頭附和，“這才多大的孩子，沒了娘肯定得難受些時日的，老闆娘走得這麼突然，老闆你可得多注意小梨的情緒呀，我怕她…呃！”
劉小萍使勁捏了把丈夫的大腿肉。
“你這話說的，難道人家親爹還不疼閨女不成？”
“哦哦，對對對，瞧我這瞎操心的…”
葉正偉微蹙眉，掃了眼歪頭閉著眼睛的女兒，沒有再作聲。
*
晚上八點，現代建築林立的市中心夜景絢麗，霓虹閃爍，車水馬龍。
轎車停在一個衚衕前，陳力下了車彎著腰跟老闆說話，陳春蓮伸手推著前面的葉梨。
“我去你家睡，陪你說說話好不？”
“改天吧。”
葉梨轉頭看了眼依稀熟悉的衚衕口，眼眸思索改了口，“我今天挺累的，小蓮，明天早上我想去逸豪茶樓喝茶，陳叔劉姨要上班，你叫上你奶和小文一起來唄，喝完茶咱倆去逛街。”
陳春蓮欣喜點頭，“好呀，幾點？”
“唔，八點好吧？”
“行，那就八點。”
劉小萍彎腰憐憫伸手摸了摸葉梨的臉蛋。
“小梨呀，回家好好睡一覺，別胡思亂想知道嗎？”
葉梨抬眸，微微一笑。
“嗯。”
目送轎車走遠，陳力鬆了口氣，好奇看向妻子。
“你剛才幹嘛掐我？”
劉小萍沒好氣橫了眼過去，轉身進了巷子，“說你傻還真傻，阿芬都在鄉下停放幾天了，做丈夫的才回去，都還沒去墳前拜一拜第二天又走人，難道你還以為他真有多傷心不成？”
“…可，可小梨是老闆娘的心肝寶貝，那我替小梨說句話也不過分吧？”
“你真的豬腦子，小梨不過一個丫頭，過幾年嫁了人就跟葉家沒關係了，人家葉正偉外面兒子都好幾歲了，以後你該幫誰說話就沒個數嗎？”
“媽，還說什麼，快開門呀，累死了！”
“來了來了！”
劉小萍掏出鑰匙，眯著眼挑了幾根都不對，惱火把鑰匙丟給嚷嚷的女兒。
“反正以後你記住，李芬已經死了，房子公司都是葉正偉和他外面那個妾的，咱們還得靠著葉家吃飯，要有眼色，別說些老闆不愛聽的，懂嗎？”
陳力撓撓頭，狐疑打量妻子。
“你不是跟老闆娘一直最要好的嗎？”
“呵呵，要好有什麼用啊？”
劉小萍蹙眉催著女兒找鑰匙，邊指了指昏暗狹窄的衚衕，“她李芬住的那可是市裡最好的高檔小區，電梯房啊，你再看看我們家，買個小破房子，天天看著都煩…”
咔噠。
陳春蓮終於開了鎖，悻悻往屋裡樓梯口走去。
“可不是，你們幫她打工這麼久，就買了個破房子，我都不敢帶同學回家玩，車都沒有一輛，丟臉死了！”
“嚷嚷什麼，回屋去！”
陳力蹙眉罵了女兒一句，有些不贊同看向妻子，“你說這話也太難聽了，要不是老闆娘幫襯，咱們家猴年馬月能在城裡買房子？再說這房子還有一半錢是老闆娘出的呢，都不用咱們還，你也太不知足了。”
“你懂個屁！”
劉小萍沒好氣撞開他爬樓梯，“你是公司裡幹苦力活的，當然不知道公司掙多少錢，那一兩萬對她李芬來說就是個零頭！”
“我就是不甘啊，她為什麼啥都比我好呢，丈夫房子車子都比我強，可有一樣是我贏了的，我有兒子呀，像她辛辛苦苦掙那多錢幹啥，生不出兒子還這麼短命，還不都便宜了外面的女人…”
“行了行了！”
陳力皺眉打斷她的話，甩手進了屋，“平時好的跟伺候親媽似的，這人家昨天才下葬你就翻臉不認人，積點口德吧，黑心的婆娘！”
“哎！你罵我什麼，要不是我你老陳家能有今天！我特麼…”
劉小萍氣急敗壞關了門，見兒子扁著嘴走出來，只好歇了到嘴邊的髒話，抱起兒子輕聲哄著，眼神思索。
雖然葉梨見到了李芬最後一面，也知道了房產證轉讓書和存摺在她這的事，如果她直接給了，葉梨一個小丫頭啥都不懂呀。
但若是交給葉正偉，說不定還能討價還價撈點好處…
*
父女倆走進寬敞空蕩的客廳，歐式貴氣的裝潢，此刻顯得十分冷清。
因為時間倉促，李芬常用的東西還沒清理，牆上還掛著好些一家三口的裱框照片。
葉梨掃了眼面露怪異的葉正偉，垂眸掏了掏揹包。
“爸，我遊戲機忘在車上了。”
“哦…記得關牢車門啊。”
“知道了。”
葉梨拿起車鑰匙出了門，葉正偉暗暗吐了口氣，快步進了房間洗澡。
等換了身衣服出來，就見女兒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也不開聲音，燈光昏暗下莫名有點陰森。
“呃，小梨，客戶突然約我去談事情，爸爸出去一會兒啊，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好。”
咔噠。
門關上，客廳裡安靜下來，葉梨丟下遙控器起身，拿了錢和鑰匙下樓進了家小超市，提著一袋東西再次回到家，開始清理媽媽的遺物。
花了三個小時，衣物鞋子被褥等裝了九個最大號布袋，分別搬下小區門口的垃圾桶旁邊堆著，上樓拖了兩個紙箱進她的房間，挽起袖子開始打掃。
凌晨三點，窗外月色朦朧，客廳乾淨明亮，屬於李芬的痕跡已經淡去。
葉梨洗了個澡，散著半溼的長髮拿了個鐵盆走出房間的小陽臺蹲下，用打火機點燃李芬和葉正偉的合照，一張一張丟進火盆。
一個小時後，葉梨端了盆水把灰燼澆滅，連鐵盆裝進垃圾袋綁好出門下樓，丟進垃圾桶拍拍手轉身上樓。
…
大清早，葉梨挎著揹包走出小區大門，攔了輛三輪車去到劉小萍房子所在的衚衕口對面，下車走到一根石柱後站著。
半小時後，陳春蓮從衚衕裡出來，身後跟著她奶奶和弟弟，伸手攔了輛三輪車揚長而去。
葉梨壓下帽沿抬腳過了馬路走進小巷子，循著記憶停在一扇鐵門前，等了一會有人開門出來，她順勢低頭走了進去。
踩著斑駁的石階上到三樓，葉梨安靜聽著裡面邊打量上下樓梯口，拿出褲兜裡的手套戴上，從衣領抽出兩截細細的鋼絲，半蹲下伸進鎖孔。
咔噠。
推開門，狹窄昏暗的客廳還是模糊記憶中的擺設，葉梨快步走到左邊的房門握上門把扭了扭，照舊用鋼絲開了鎖。
臥房不大，片刻，葉梨在梳妝檯最下面鎖著的抽屜找到了屬於她的東西，放進揹包走到客廳陽臺溜達一圈，挑眉拿起角落的鐵錘端詳著，嘴角微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