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蕙怔然不語,綠竹勸道:“大奶奶,夢都是假的。”
“大爺若是有意,在府裡便可納妾收通房,何至於那麼麻煩去養外室?您可千萬別因一個夢就多想了。”
“那周大人,奴婢瞧著他不像是好人!”
“您和他從無私交,可他又是攛掇您和離,又是說您和離後可改嫁於他,他這是在敗壞您名聲!”
“虧得當時沒有外人在,若是有,您可怎麼說得清?”
“而若是連大爺都不信您,您以後的日子可就更難了!”綠竹越說越著急,因為她清楚知道林蕙在趙家生活靠的是什麼。
沒有能撐腰的孃家,公婆又不喜,她唯一能靠的就是大爺這個夫君,所以她絕不能惹大爺懷疑。
林蕙其實沒感覺到周寂嚴有很深的惡意。
或許是他沒有,又或許是他演技好絲毫未露也不一定。
但自己做噩夢時竟說了夢話,且還被周寂嚴聽了去。
那他的那番話,還有幾分可信?
林蕙忽然有些不確定。
不過綠竹說的對,不論外室真假與否,不論周寂嚴是不是壞人不懷好意,他那番讓她和離改嫁於他的話若是傳出去,的確會壞她名聲,讓人懷疑她和周寂嚴不清不楚。
“你都說了,當時沒有外人在,所以這事兒不會傳出去。”拍了拍綠竹的手背,林蕙安撫她,“何況我平日基本不出門,之後也應該很難再遇到周大人,你就放心吧。”
“這倒也是。”綠竹稍稍鬆了口氣。
見林蕙眉眼間皆是疲憊,想到她方才說累,綠竹起身要扶林蕙:“大爺許是還沒回來,大奶奶,您歇一會兒吧?”
林蕙點頭。
她的確累,腦子也亂得厲害,她需要安靜環境好好再理一理她的夢,以及周寂嚴的那番話。
伺候林蕙換了家常衣裳歇下,綠竹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
晚間趙承輅回來,先去攬梅苑給沈氏請安。
沈氏早已換了家常衣裳,是一件略顯老氣的寶藍色褙子。出門時戴的釵環也全卸了,換成一支款式老舊的金簪,和一對只有七八成新的紅寶石耳墜,臉上脂粉未施。
因丈夫不成器,沈氏是過了十幾年消沉日子的,再加上如今畢竟上了年紀,便是底子再好,不上妝也有明顯老態。
趙承輅已經很久沒看到她這般不修邊幅模樣,自他考中解元,母親因他驕傲,不論是出門還是在家,都會收拾的精神體面。
母親是一個對自身要求很高的人。
今日這般模樣,莫不是在沈家受了委屈?
趙承輅是個孝順兒子,縱打小就被沈氏寄予厚望,逐漸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但此時還是不悅皺了眉。
“母親,怎麼了,今日有什麼事嗎?”他問。
“沒事。”沈氏似強顏歡笑般彎唇搖頭。
她上下打量趙承輅,只覺得自家兒子真是怎麼看怎麼優秀,更像她一些,但卻也繼承了他父親的那雙大眼。
深邃,有神,又明亮,這樣的一雙眼長在他那張俊逸不凡的臉上,比長在他父親臉上好看多了。
這孩子,不僅容貌出眾,是什麼京中四大美男子之首外,他還有更出眾的學識,聖上欽點狀元郎,前途不可限量!
便是公主他也配得的。
可如今他妻子的位置,卻是林氏那個上不得檯面的。
沈氏笑容黯淡下去。
趙承輅自是發現了,他忍不住問:“是在侯府……”
“跟外祖家沒關係!”趙玉蓉打斷他,在他面前倒是知道叫林蕙大嫂了,“是大嫂,是她對娘不敬,娘氣著了!”
“玉蓉!”沈氏略拔高聲音叫了聲趙玉蓉,不承認這事,“沒有,輅哥兒,是誤會,我知道你媳婦不是那樣的人。”
趙玉蓉:“怎麼沒有,我叫她來攬梅苑她就不樂意。好不容易來了,您不過是換身衣裳,她就不耐煩等了,直接甩臉走人,哪有人做媳婦做成她這麼不敬婆母的?”
沈氏:“她也是累了,她今兒早起就跟我出門了。”
趙玉蓉:“哪有那麼累,我都不累,再說您都沒叫累,她年紀輕輕的,哪可能就累到連聽您說句話都聽不得了?”
沈氏張了張嘴,終於不知道說什麼般沉默了。
趙玉蓉仍在繼續:“夏媽媽你說,你也是親眼看著的!”
夏媽媽先看趙承輅,後又看沈氏,然後似是實在忍不住為主子打抱不平般道:“大爺,大奶奶近來是有點過了。”
“她一到就說累,老奴忙說去通傳,她卻說不用了,她要先回去歇著,有什麼事明兒再說。”
“其實這已經不是大奶奶頭回這般不敬夫人了,只夫人壓著不許老奴說,其實上回……”
“好了!”沈氏突然出聲,“夏媽媽,不必再說了。”
她看向趙承輅,再次彎唇,這次笑的要真切了些:“輅哥兒,這不是什麼大事,今兒去的是威遠侯府,你媳婦出身差了些,從早起就緊繃了一天情緒,累也是正常的。”
“我不介意,你也別放在心上,只要你們夫妻好好的,她能早日替你生個一兒半女,讓我含飴弄孫,我也就滿足了。”
趙承輅始終沉默。
“太不像樣了!”中途回來聽了半截話的趙文興卻怒了,叱道:“輅哥兒,林氏是你媳婦,你該好好教教她了!”
趙玉蓉也插話:“就是,到底出身小門小戶,不知規矩,上不得檯面!”
“阿蓉!”趙承輅這才開口,卻是冷冷斥責,“誰教你這麼說你大嫂的?你這是不敬她,還是不敬我?!”
趙承輅少時就老成有威嚴,如今又做了三年天子近臣,便是官職低微,在趙玉蓉這等小女孩兒面前也是很有震懾力的。
趙玉蓉嚇得頓時就紅了眼圈,囁嚅著說不出話了。
趙承輅這才轉向趙文興:“父親放心,我會看著辦的。”
到最後了,他才面露三分愧色迎向沈氏:“娘,林氏出身小門小戶,規矩禮儀可能都欠了些,還需您費心多教教。”
“不過阿蓉也已及笄,是大姑娘了,您得空也該教教她。”
趙承輅不僅不怪罪林蕙,反倒是還訓斥起趙玉蓉了,沈氏再也維持不下去好臉色,連話都不願意接了。
趙承輅似是想說什麼,欲言又止一番,見沈氏沒問,他想著的確應該先告訴林蕙,因此便到底沒說。
沈氏沒留他用晚飯,他便辭了沈氏,回倚綠園了。
而他前腳剛出攬梅苑的大門,後腳沈氏就摔了個茶盞。
趙玉蓉也哭哭啼啼起來:“爹,娘,你們聽聽,大哥他眼裡只有那個林氏,連親妹妹都看不慣了!!”